景宜跪在地上,心中波澜起伏。
昨日萧霆让她将卷轴与药jiāo给魏铎,再三告诫不准她打开卷轴,所以景宜除了按照外公的嘱咐去见延庆帝,并将延庆帝的疑心引到魏铎身上,其他药是做什么的,卷轴里写了什么,她毫不知qíng,直到……
外公果然是暗中图谋了多年,一出手,事qíng进展地出奇顺利。
延庆帝死了,景宜没有任何悲痛之意,早已不将其视为父皇,但那皇位……
景宜知道,按照外公的计划,她早晚会坐上龙椅,但她没料到外公会安排驸马改姓。她骨子里还是四公主,本来就姓周,可她现在代表的是萧霆,萧霆愿意为了一个他无法亲自坐的龙椅,舍弃家族姓氏吗?
带着疑惑,景宜扭头,看向跪在皇后身边的萧霆。
萧霆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媳妇。其实很多时候,他都猜不到景宜的心事,但现在,他明白她的顾虑,因此偷偷朝景宜眨眼睛。傻媳妇,就算改了姓氏,他依然是萧家的儿子,父母兄弟依然还会把他当家人,只是改个虚名便能成为掌管天下的皇帝,再不用受任何人欺凌摆布,就算当皇帝的不是他,他也愿意。
都是一家人,媳妇当皇上,跟他当有什么区别?
先前还隐隐担心景宜当了皇上后会广纳后宫,被别的女人勾坏了,现在好了,徐广为了不让他的外孙女受委屈,yīn差阳错的,倒替他解了一个心腹大患。
萧霆愿意改姓,景宜抿唇,再看向同在朝堂的萧御、萧崭兄弟。
萧御沉稳地点点头,萧崭激动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先帝看得起你,难道你还惦记别的女人?”
原本被沉重、猜忌笼罩的殿堂,因为萧崭这一嗓子,突然chuī进来一缕轻松的风,就连某些怀疑萧家与太后早有勾结的人,都稍微打消了疑心。萧崭鲁莽冲动,看他的表现,确实不知qíng。
既然萧御兄弟也不反对,景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神色平静,起身走到太后面前,跪下道:“请太后放心,臣会谨遵先皇教诲,对外励jīng图治,扬我大周威名,对内敬重四公主,至死不渝,若有违背,叫臣不得好死。”
萧霆不禁皱了下眉,听不得媳妇发那么重的毒誓。
太后却很满意,扬声问文武百官:“这是驸马亲口所说,你们都听见了?”
重臣齐声回应:“臣听见了。”
太后点头,这便要将圣旨jiāo给驸马。
景宜手都举起来了,昭王突然出列,大声质疑道:“皇祖母,父皇死前只见过驸马与魏铎,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父皇?不然就算我与三弟不堪为君,我们下面还有皇孙,父皇绝不可能将皇家江山传位给一个外姓人。”
“就是,皇祖母,我怀疑驸马与魏铎暗中勾结谋害父皇,还请皇祖母彻查!倘若真是驸马害了皇上,您现在传位给驸马,先帝在天有灵,恐怕死不瞑目!”
“臣附议!”一直支持恭王的户部尚书江毅立即呼应道。
昭王背后的几个臣子也纷纷下跪,转眼间,大殿上有一半臣子都跪了下去,请求彻查此案,剩下的一半,或许是支持驸马爷的,或许是不想搀和此事,只求明哲保身。
“我萧家世代忠良,哪个敢说我们陷害先帝?”萧崭火爆脾气上来了,瞪着眼睛吼道。
“二弟住口,是非自有公断,休得胡言。”萧御厉声劝止。
萧崭重重哼了声。
景宜、魏铎、刘公公分别陈述昨晚qíng形,魏铎最后开口的,愤慨道:“太后,我对先帝忠心耿耿,从来只效忠先帝,同两位王爷、驸马爷都没有任何jiāoqíng,绝不会与任何人联手谋逆,且先帝临终前曾有口谕,您与六位内阁大臣都听见了,求太后为我等主持公道。”
太后一晚没睡,jīng神不济,坐回椅子上,传太医。
几位太医异口同声,称先帝因病去世,没有中毒迹象。
太后再次看向重臣:“你们要查,我查了,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不如一次问个清楚。”
恭王狐疑地盯着那几个太医,“驸马常在宫中行走,或许……”
“够了!”
一声突如其来的娇叱,所有大臣都震惊了,同时抬头。
萧霆一手扶着肚子,慢慢地从皇后身边走了过来,与景宜肩并肩站着,然后面无表qíng地盯着恭王、昭王:“两位皇兄,你们怀疑父皇的死因,无非是看不惯父皇把皇位传给我的驸马。那我想问问,父皇为何病至卧chuáng不起,你们可记得?”
昭王脸色大变,恭王想到自己的病,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霆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点两人:“你们俩,一个道貌岸然不思进取,只知道背地耍手段残害手足,一个整日花天酒地,连被人算计都不知道,是你们丢尽了大周皇族的脸,是你们气得父皇连连吐血,气得父皇无人可挑,不得不将皇位传给我的驸马。你们以为父皇老糊涂了才这样做的吗?父皇不傻,他是指望不上你们,为了大周江山为了黎民百姓,父皇才咬牙舍小家顾大义,择贤而用!现在父皇被你们气死了,你们不思悔改不见悲戚,只想着争夺帝位,是想让父皇走都走不安宁吗!”
说完扑到景宜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了,驸马,你来接旨。”扫眼被四公主骂愣的众人,太后威严道。
景宜慢慢松开萧霆,上前接旨。
当她重新转过来时,首辅徐大人最先跪下叩首,他之后,兵部尚书陈耀、御前侍卫右统领魏铎、萧御、萧崭紧随其后,很快其他臣子也陆续跪了下来,就连支持两位王爷的户部尚书江毅与另一位大人,也不甘不愿地跪下了。
只剩昭王、恭王依然立在那里。
景宜左手端着圣旨,右手毫不掩饰地落在腰间佩剑上,冷声道:“怀顺王,恭裕王,朕奉旨继位,你们二人不跪,是想抗旨吗?”
不管事qíng是如何办成的,不管那些臣子跪的真不真心,从这一刻起,她便是大周的新帝,绝不容忤逆。
才十九岁的少年,却已经上过战场,也单独去匈奴蛮荒之地会过匈奴单于,现在她一身肃穆寒衣立在皇位前,凛然气势比延庆帝活着时,更像一位帝王,一位英姿飒慡的、迫不及待大展身手的威严帝王。
昭王、恭王都注意到了驸马随时准备拔剑的姿势,跟着忽然记起,这位驸马是御前侍卫,萧御、萧崭两兄弟也各管一卫,三兄弟手中的侍卫,此时就在皇宫之中,更不消说北疆的萧伯严,手里握有二十五大军。
再看他们兄弟,除了几个只会动嘴皮子的臣子,除了天生的皇家血脉,还剩什么?现在老老实实的,或许还能享受郡王的荣华富贵,可如果继续与萧霆作对,已经登基的萧霆,完全有理由对付他们。
想通了,二人白着脸屈膝,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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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新丧,朝局不稳,景宜让萧霆先住在将军府养胎,她在宫中主持大局,暗中除去两个王爷之前在宫中安cha的棋子。有外公徐广在背后指点,景宜雷厉风行出手血腥,一个月后,宫中已经尽数掌握在她手中。
至于文武百官,景宜亦不手软,翻出户部尚书等人旧账,将那些君心叵测的臣子全部换下。当然,她只惩处了几个五品以上的大臣,其他的留待日后慢慢计较,若有弃暗投明的,她也不会追究。
两个月后,先帝葬进皇陵,景宜正式登基,迎皇后入宫。
这两个月,景宜忙得每晚几乎只睡一两个时辰,萧霆也不敢偷跑过来打扰她,是以,两个月后再次看到萧霆,对上萧霆那鼓鼓的肚皮,景宜震惊地都快说不出话了,“你,你……”
萧霆知道她想说什么,低头看看肚子,他习惯地用讽刺掩饰紧张:“你什么你?当了俩月皇上,认不出我了?”
景宜没理会他的混话,小心翼翼扶萧霆走到内室,摸摸他肚子,复杂地道:“怎么,这么大?”
难道这两个月,萧霆胃口又好了?
萧霆一听,突然特别胸闷,气鼓鼓坐了会儿,才幽幽地瞪景宜:“太医说,我怀的是双胎。”
最初母亲与祖母只是怀疑,后来肚子越来越大,请了太医来看,根据胎动断定就是双胎。母亲她们高兴地很,萧霆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以前他总以打趣景宜当男人不够厉害为乐,如今景宜一下子让他怀了俩,这本事,他将来怎么超越?
更何况,再有半个月就生了,他与景宜却不见任何换回来的征兆,难道老天爷真要他生孩子?
真是越想越憋屈!
第72章
下了早朝,景宜回到乾元宫,照旧先去后殿看萧霆。
萧霆以前都是睡到天亮才起,现在他是皇后,以前先帝的妃嫔没受过宠幸或无子的都遣散出宫了,剩下的三个太妃jiāo给太后与太皇太后管束,俗物有管事宫女cao持,萧霆这个皇后基本只管养胎就行。但临产在即,萧霆想睡觉,肚子里的两只娃时不时就闹腾一下,躺得难受的萧霆只得起来,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不舒坦,只想快点把两个孩子生出来,最好一儿一女,皇子公主都有了,以后就再也不怀了!反正外祖母老蚌怀珠,如果这胎是儿子,徐家有后,不用他与景宜再继续忙活。
刚喝点清粥,外面有人喊皇上,萧霆懒懒抬眼,看见景宜一身明huáng龙袍跨了进来,英姿挺拔气宇轩昂,那脚步,说不出的轻松,哪像他,跨个门槛都得扶着肚子,撒泡尿再站起来时都腰酸!
萧霆没好气地瞪着景宜。
景宜习以为常,何况外祖母说过,女人怀孕时容易焦躁,与萧霆承受的痛苦劳累比,她挨他几个眼刀子、听几句撒气的话算什么?
“今日胃口如何?”坐在萧霆旁边,景宜柔和地问。夫妻相处,彼此地位会不断地变化,萧霆活蹦乱跳没个正经,景宜习惯肃容震慑,免得萧霆肆无忌惮,但萧霆身体不适或受了委屈,景宜会自觉地放低身段,想办法哄他。
“就那样,不想吃。”萧霆兴致寥寥地看着饭菜,已经难受到对景宜都生不出色心了,满脑子都是生孩子,快点生孩子。
“我喂你。”饿着肚子肯定不行,景宜熟练地端起萧霆的碗,舀粥chuīchuī,喂他吃。
萧霆被她chuī粥的姿态勾起一丝食yù,半推半就地吃了,吃完漱口,萧霆朝景宜勾手,“过来,给我亲亲。”
宫女们早已退下,景宜挪到萧霆身旁,闭上眼睛。
萧霆chuī她一脸热气:“就这么不想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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