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一样,你出生在凤头村, 姓高,是男丁,在村里的自由度远超于女人,你从小离开凤头村上学,接受最正统的九年义务教育,高峰,你扪心自问,见到了外面世界的你,真的感受不到凤头村的异常吗?”
高峰抠着壁橱的手指紧了紧,他嗫嚅了一下嘴唇,听到云景的话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反驳质疑,但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小时候在凤头村,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高峰自然就认为,全世界的家庭,全世界的村落都是这样的。
但当离开凤头村,和外面世界的人接触后,高峰真的没有感觉到异常,没有发现凤头村的情况与外界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违法的吗?
他当然感受到了。
他不仅知道,他还因为这个而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高峰在学校都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他从小的成长环境和别人不同。
在凤头村,女人相当于女佣一样的存在,日常负责洗衣做饭带孩子,吃饭不能上桌,晚上不能比丈夫孩子早睡,如果不听话,就应该打骂,在这里,男人的地位天生比女人要高一等,姓高的人,不论性别,又可以比任何姓氏要更高贵一些。
他记得,有一年连续一个多月下暴雨,是隔壁家的伯伯想办法,保住了村里的庄稼,成为了全村人民的英雄,而这名伯伯,也最终向全村人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希望能让他的媳妇和他一起姓高。
为此全村的男人都开过一个会议,考虑到他为大家做出的贡献,最终艰难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久后,伯伯在村里操办过一次喜酒,向全村的人宣布,从今天起,他的老婆将和他一起姓高。
这对村里的女人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殊荣,小时候的高峰看在眼里,也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凤头村的规则,在心中认定,爱一个人,就是赐予他自己的姓氏,这是对一个男人对妻子最大的奖励。
可惜的是,伯伯的妻子身体不好,不久之后离世,一年后,伯伯生了一场重病,也很快离开了这个世界。
初一的时候,高峰偷偷喜欢过他的同桌,向她表白时,高峰非常认真地表示,会愿意为了她,而向村子里提出申请,让同桌跟着他姓。
对于高峰而言,这是极为艰难,且庄重的承诺,这表示着他将要为了同桌,做出与伯伯相似的事情,得到全村人的认可,高峰在用这个承诺,向同桌表明他的决心。
结果高峰换来了对方的一巴掌。
同桌不仅拒绝了他,还把他可笑的言论传播到了全班,高峰换来了所有人的耻笑。
在此之前,高峰虽然能感觉到自己成长环境与别人的不同,但只要不深入了解,还是能自己骗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然而那一巴掌,清晰地让高峰意识到了彼此之间观念想法的差距。
这就像是一扇门,打开了一片洪流,外界与凤头村之间越来越多的矛盾冲突,越发清晰地展现在高峰的面前。
夹杂在两端的高峰,遭受到两面三观不断的冲洗。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在学校,他不过是一名山区来读书的普通学生;在凤头村,他只是一个还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未成年孩子而已。
他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撼动任何一边。
于是,高峰逐渐学乖了,在学校里,他渐渐寡言少语,沉默地了解并且适应外面世界的各种规则,回到凤头村,他依旧是村子里的高峰。
只要他不和太多人接触,不太深入交流所有涉及到家庭的话题,一切便相安无事……
云景道:“上次你带我去凤头村的时候,村子里来往走动的女人,陌生,年轻,漂亮——”
“不是这样的!”高峰似乎终于找到了个豁口,连忙辩解道,“我们村的地卖给北泉山庄,一旦北泉山庄开发成功,成为旅游胜地,我们村的地价也会暴涨。那些地卖给北泉山庄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就发了一笔横财,接下来一旦凤头村经营起来,成立一个农家乐品牌,住在这里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现在村子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都是自愿嫁给村子里的男人,自愿留在这里的!”
“那么那些被赶走的人,又是不是自愿离开呢?”云景道。
“我……”他想说他不知道,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说了也没有意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土地开发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北泉山庄虽然是几年建成的,土地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经购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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