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大段话,终于将沈沫心里想的统统都表达出来了,而也就是这所有的话都摊开来说完,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又仿佛是刚刚完成了五千米的冲刺似地,扶住了沙发的扶手,沈沫开始咻咻的喘起粗气。而且喘气的同时,沈沫方才一直落在秦晋身上的目光也不自觉的随着脸孔侧向另一边的动作而转开,乌压压的睫毛亦随之覆了下来,覆住亮晶晶的眼珠。
一点点默然的、心灰意冷的感觉。那模样,像是在安静的等待秦晋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又仿佛是,对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厌倦。
而且随着沈沫这一个撇开头去的动作,方才被尚非的西服罩的严严实实的那件下午被杜子牧撕破了的、却一直都还没换下来的衬衣也些微的露出了一溜儿撕开的线头的毛边。
也是,原本就是天马行空直来直去的性子,现在却是被深陷在这样深深浅浅不尴不尬的泥淖里,他又怎么会不腻烦不厌倦?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而已,这些乱七八糟事情,他又怎堪负荷?
心疼的感觉,心酸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就开始在秦晋的心底蔓延。
用着温温吞吞的语调,秦晋哑着声幽幽的说道,“是,沈沫我知道你说的没错,我跟耿洛的事儿跟你确实没有任何关系,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不是咱俩在过!既然这样还提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声音本来就温吞低哑,而由于尚非和耿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掉的关系,所以那样的语调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就更显得冷清而压抑,压的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但不料就是秦晋的话音方一落地,却就又被对面的沈沫立即的捡起来了。陷在沙发里的身体猛的坐直,绷紧,用着比平时尖锐许多的调子沈沫冲着秦晋崩溃一般的兀的嘶声大吼道,“提他干什么提他干什么!是我要提的吗!我又不是犯贱,没事儿翻你的这些老底儿找乐!”
“今天下午要不是姓耿的给我打电话,我会自己没事儿跑那个地方去吗?我吃饱了撑的!然后呢,然后我又没掐姓耿的一指甲又没什么的,他就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说要我成全你们,成全你们,好哇!我巴不得的!我沈沫就算没什么好的,可好歹也是沈勋的儿子,那么大一份家业放在那儿,还怕以后找不到女的跟我!放着好日子不过,我为什么要夹在你们俩之间受这些闲气,为什么偏要去当同性恋被别人指指戳戳,为什么不能找个女的生个儿子以后好好过!”
用着锯子一般锋利刺耳的声调,沈沫气喘吁吁的说着,开始还只是硬着一口气光掉眼泪不肯出声,但说到后面,终于说不下去了。所有的话,都被哽在心头的呜咽给冲断了。
蜷着身体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膝头上,沈沫开始大哭。可就算大哭,哭音却也不响亮,只是像个要断气的小动物一样,抽抽噎噎,瘦削的肩头随着哭声,一耸一耸的,让人觉得揪心。
他们当他没心没肺,他也真就觉得自己没心没肺,真当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忘记了,可就算没心没肺,他也是知道疼的。
爸爸妈妈出事的那年,他才十五岁,十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得,但什么都不懂得,却不代表那些事情,就可以跳过去了。
两边的老人都过世的早,而那些所谓的亲戚们也因为没在一个城市住的原因,多年的都没走动了,基本上都断的差不多了,所以那些后事,都是在邻居和爸妈单位的同事们的帮衬下,草草完成的。
一夕之间失去这世界上俩个最爱自己的亲人,当时的沈沫痛苦的快要死掉,于是他也就天真的以为,这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了。但接下来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亲人逝去的痛苦慢慢的淡化,他这才真正的逐渐的意识到,什么才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
不,其实那些琐碎的、细微的、鸡毛蒜皮的东西不能算作痛苦,而只应该说是磨人,可就是那一点点一点点的磨人的东西,却是生生把人给逼到死角,逼得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他没有钱。
原来靠着爸妈的那两份工资,他生活的家庭虽然算不上富足,但也还算宽裕了,至少在爸爸妈妈的宠爱之下,衣服零食玩具什么的都没断过。
可爸爸妈妈这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积蓄没有工资,就只靠着赔下来的那几万块抚恤金,在这样物价飞涨的形势下根本活不了几年,所以原本没有一点而金钱概念的他,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也不得不学着怎么去节约怎么去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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