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已注定逃不开这个身体,便也注定无法走出两年前那场阴影,以及更久之前他和他那重重叠叠的残旧影像。只要他还是林锐,只要他还能在镜子中看见那个自己曾经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脸,他就永远不可能走得出来。
即便有时候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身体在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困乏和疲惫,沉默和混沌,甚至是在公众眼中引以为美的病态,其实都是可以感知的生命流失的种种迹象。它们越来越清晰地蚕食着自己,然而他却并不愿去改变什么。或许知道自己从来就是这样逆来顺受,所以选择了这种得过且过的方式,好歹也算是一种偏执吧。
忽然只能自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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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包间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仲源一个人。
“Fed打电话去了。”不等林锐问,他便先开口,边说边微笑着递过一杯GIN。
“哦。”林锐坐到他旁边,结果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放在茶几上。手还有点抖,杯底触到茶几上的时候有几声细碎的不规则声响,好在并不明显。
“酒量不错嘛,跟着Fed那酒罐子锻炼出来的?”仲源微微愣了一下,开着玩笑说。将目光从林锐的指尖移开,拿起酒瓶又给他缓缓斟上半杯酒。自己也一仰头陪他喝了一杯。
林锐草草谢过,端起酒杯顿了顿,随口问道:“他很能喝?”印象中公众场合里Fed倒是频频替他挡酒,但具体酒量如何,自己倒好像没怎么在意过。
仲源优雅一笑,说:“自称‘千杯不醉’。”
林锐笑了出来,这蹩脚称谓对Fed那德行而言倒是毫不奇怪。想着一仰头,又喝干了杯中的酒。
仲源不动声色将目光定格在林锐的面上,此刻后者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因为灌了两杯酒,已经微微泛起红晕。随着目光缓缓下移,很快就看见林锐有些微微敞开的领口。白皙的皮肤隐约显露了出来,若Fed见了,指不定又会浮想联翩,若刚好喝了点小酒,没准还会凑上去蹭几下。
但对于仲源而言,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那打着褶皱的衣领所吸引。作为一个衣着服饰极度讲究,甚至还带有一点洁癖的人而言,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林锐,领口乱了。”依旧保持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仲源缓缓将目光从衣领移到他面上。
林锐低头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一角向内弯折着,估计是刚才揪住领口的时候太过用力的缘故。伸手展了展,那弯折却依旧很顽固地不肯归位。又使劲往外翻了翻,还是不为所动。然而林锐他不是仲源,在这些细节上不会那么讲究,弄了几回,都以失败告终,便懒得再继续了。姑且就这样,也不是很明显的。
然而他一抬头,却险些撞上另一个脑袋。
仲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林锐面前。他单膝跪在沙发上,伸出手握住林锐的衣领。林锐一惊,在触到他指尖的那一刻放开了自己还留在领口的手。
背光之下,仲源的面容认真沉静,有些饭反光的眼镜片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林锐的脖颈间。修长的手指从后颈开始,轻轻捋向前面,最后落在那卷曲的领角,微微使力朝卷曲的反方向翻了翻。
林锐起初有些局促,随后也只是把身子向后靠了靠,神色间恢复了一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有点不知道应该把目光往哪放。
而仲源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专心致志地解决好了衣领问题后,直起身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一抬头,却刚好触到林锐看着自己的目光。
漆黑的瞳孔,空洞得看不到任何情绪,但仲源却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太多,或者说回忆起太多。然而无论看得到看不到的,回忆起的没来得及回忆的,都在那一刻藏身于那双眼睛里,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如此近距离地相对,他才清醒地发觉,明明是林锐,明明还是林锐,却因为这双眼而突然变得陌生不已。
那一刻,他几乎要以为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但他确实是林锐,是他寻找了两年,终于找到的人。然而此刻,即使他完全变了风格,但还是改变不了他就是林锐的事实。仲源这样想着,盯着林锐的眼不禁微微失神。他忽然前倾身子用双臂微微禁锢住面前这人,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面色里笑容依旧优雅温柔,目光定定落在林锐的深邃的眼睛里,忽然绽放出后者始料不及的深情。
“林锐……”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地说,“你……还记得我么?”
林锐微微仰头看着他,目光里有一丝淡淡的惊讶。仲源这突如其来的话着实令他吃了一惊,然而平静下来,面前这人眼睛里却闪动着的,却是真实而深挚的神色。一瞬间他想到林锐,自己深爱的林锐,曾经也也有过的同样的深情。只是,一切已经不复存在,纵然自己在这个身体里,能留给他人的,也只有一双空洞无物的眼,平静得已泛不起任何深情或者绝情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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