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近日要到了操办丧事之际,治元念在李琮痊愈、和严故畔丧子份上不再追究。
“快了,我替你杀了那人。”李如锋把床榻上的一只手握起来,那腕口细得犹如玉节,肤色呈象牙白,倒是整日不见光日,没了血色愈加惨淡。
时日快了,你若离我而去,我便屠尽生平得罪你之人,九钦。
“我还是想,你醒来,看我一眼,我还有话未对你说。”李如锋牵着那手,那手是手骨纤长,背上肌陷下去,只剩了淡青色的血管,像是雪原覆盖上的枯竭的河。
“你让我静然处之,勿冲动坏事,忍耐这时日,我还要候下去吗?”窗外的海棠开了,幽幽的气息在五月的日光中,房屋内一方仍缭绕着药草的熬制味道。
倾下身体来,脸颊落在那人的侧容边上,水滴在那人的鬓发里,李如锋只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了一下,复又到了他下颌边侧,轻轻地碰着,水滴滑落,怕沾湿了他的脸,只抹去了,三四颗紧又落下。
“我不说,你会知道吗,或者我说与你听了,你会认为是耻辱……你好吧,好起来了,你日后也许会知道。”也许也会不知道。没关系,你该如何我都接受。我只要你平安和欢愉,九钦。
本是艳阳晴天,屋外蓦然一阵倾盆瓢泼,雨洒湿了院子,在屋外的婢女们以手遮盖发鬓地跑回径廊下或是檐亭中,到处是落在瓦檐上的水声,滴滴又答答。
房门未关,端茶汤的雁儿走近房间,不料到见到此景,不由连忙轻声步脚地退出了房间,掩上了门,浮想起方才的场景,越王俯身亲在昏睡的驸马面上,心跳如杵捣,不敢作想。
等到了越王出来后,雁儿像是什么都未发生似。
……
严九钦药石不进地熬到了六月中,严家后事料备足了,到了六月末,晋王李琮薨。晋王在伤愈后不久去秦楼招妓,后病发暴毙。
朝堂震惊,治元哀恸不已。太`子`党和越王党历数十三年的储君之争终于落下帷幕,□□以彻底失败而告终。日后皇子十七是否会登台与越王夺嫡,还是未知。
严九钦醒来的是七月里一日的傍晚,海棠已谢,残香徐徐。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一抹身影,星目剑眉当如是,只是形容不忍细看,发上已有几缕白鬓。
“越,越王……”榻上之人发出弱微之声,动容之时,对方比他先一步的泪落如珠,对他说道,“还好,海棠虽谢了,昙花快开了。”
越王党经过前阵时间的胡愈贪污案的洗牌后,倒下甚多,但是比起已失人主的太`子`党,已经甚慰了。
治元近来感染寒疾,卧床已久,立太子之事久未立,不少老臣子劝治元早立为安,安邦治国,实际更是要预防治元不测驾崩,到时候太子未定,也许翻起更为激烈的夺嫡纷争。
严九钦疗养之时,越王日日去探望他陪他养病,严九钦对他说道,“皇上要立太子,越王可按我说的去做:晋王琮薨,越王念手足情,日夜伤感,衣宽憔悴,念往昔兄弟情深,感如今天人两绝,不能事事。皇上会有感越王你慈善亲睦,宽厚宗亲,不日即会立你为太子的。”
李如锋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八月初八,朝廷颁旨立晋王如锋为太子,行封冠典礼。同年十二月治元驾崩,李如锋登基为帝。次年改年号为兴和。
后世稗官野史称:年号兴和这二字,兴与钦读音相近,和与如字形相像,民间久有流传和谈议,兴和年间治德皇帝李如锋和丞相严九钦的情`事。
李如锋登基后,论功行赏有功的越王党,沈施从为中书侍郎,冯原盛为通议大夫,而严九钦位至卿相,是开国以来年纪最轻的少相。
越王党一路是饱受波折,后受重创,曾以为一蹶不振之际,峰回路转,总算得偿所愿。太`子`党树倒猢狲散,十七皇子党羽未成气候,整个朝堂上重新被清洗,局面一时焕然一新。
严府重新搬入,李如锋恢复了昭阳公主身份,而严故畔起初还被征召回朝堂当官,后来自行请辞归家。
严九钦位极人臣后被贬庶民,后又官拜相卿,虽中途受过谪贬,但是官途极顺,无人可比。
严九钦开始是不曾想到过李如锋会封他为丞相的,毕竟他年纪尚未到以往朝中担任丞相的年龄。倒是沈施从,恭心操劳、恪尽所能,对比严九钦的封相,才官至中书侍郎,不免担心沈施从会有所不满。
新年号,新皇帝,旧时储君之争的党派是不复存在,但是李如锋上台后,渐然才发现,朝堂又分为了几个派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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