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他只是一道见不得光的影子,只是个被利用而抛弃的棋子。他哭得声嘶力竭,悲痛之余,他怨恨起让他沦落至此的一切。
若是得不到他本该拥有的尊荣与幸福,那就毁灭这一切,将这个令他痛苦的国家毁灭殆尽!
是的,将一切全毁灭,直到他的痛苦持平、绝望终止、悲伤消失为止!
他要让将痛苦、耻辱施加在他身上的人睡不安眠,他要让他后悔一千遍、一万遍!
于灵飞呆怔的看着落在水面上造成涟漪的水滴,这才发现那是自己脸上落下的泪水,这个身体还残留着桃红强烈的意识与怨恨,还有股更深更浓的悲哀,仿佛在重击着他的心口。
“我会随时与殿下联络,期待殿下的喜讯。”阴冷的男人递出书信。“这是主子给殿下的。”说完这些,人就消失了。
胸臆间的情感漩涡还太澎湃,他几乎无法回神。
这是……这是桃红的感情,那么剧烈、那么浓重,又那么哀怨。
他只听过桃红如何淫荡下贱、如何的苛刻狠毒,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今日的一次感受到桃红灵魂深处的痛苦,那种痛苦,仿佛是要把心给刨出来般剧烈,手中书信飘然落地,再也无法拿住。
他不知站了多久,见他迟迟没有回房,阿捧过来水井这里找他。“老板,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于灵飞双眼含泪,抬起头来看着阿捧时,脸上还是一片泪水横流,阿捧担忧的将他扶到一边坐下,捡起被水沾湿的书信,那书信被水晕开,模糊了字,但字迹依稀可见。
阿捧手颤,而于灵飞也在同时看到信上写了什么——
毒杀切以刑
——【待续】
楔子鶵儿的悲哀
波难国,一年前。
夜寒如霜,寒鸦凄然哀叫,乱世里谁能苟安?
燕楼身穿襦衫,头束紫带,腰上却佩了柄银白色软剑,尽显宜文宜武丰采,他轻轻的阖上门阻却屋外的寒风,躺在病榻上的老者脸色蜡黄却目光清明,俨然是油尽灯枯的回光返照之象。
燕楼跪在榻边,老者用手轻抚着他一头黑发。
「不用伤心,为父在你娘去世的时候就已是行尸走肉,几度想就这么跟着她去了,只是你还小,我舍不得你。」
「爹,你的病医得好的……」
燕父张嘴似笑。他的身子不济事了,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孩子了。
当年孩子的娘受辱自尽,若不复仇,他枉为一代剑客,于是他杀了仇家,携着孩子逃离祖国,来到重武轻文的波难国落脚,却因艺高名扬,被半强迫的当了少主的剑术师傅。
他不要名、不要权、不要利,他要的是孩子在他身边一样的学习武术,他失去妻子,不能再失去楼儿,他要教会他以武自保,不再步上妻子的后尘。
主公惜他武艺,勉为其难把楼儿提拔成少主的伴读—纵然这在波难国委实不成体统,甚至惹来诸臣非议。
「你若是女子,就能做少主的侍妾;你若是男子,就能成为少主的心腹,但你是鶵儿,注定一辈子只能当少主的奴才。」
燕楼没有作声。他们原是白宋国人,白宋国歧视天生生理构造不阴不阳的鶵儿,名门大户生出鶵儿绝不肯留在家中,都送给低贱人家抚养,爹却亲手抚养他至今,他何其幸运,但波难国对鶵儿更加贱视,若要讨生活,只能为奴做妓,还是最低等的贱妓。
「我错了吗,楼儿,不该让你当少主的伴读,多少人在等着扯你后腿,少主越是信任你,也就代表你的处境越危险,我若是走了,你还能依靠谁……」燕父内心万分担忧。
凭着自己少主师傅的地位,还能让楼儿在府邸中不比人低一等,而少主伴读的身分也让楼儿有立足之地,但几位渴求与少主亲近的世家公子,早已不满楼儿只是个低贱鶵儿却被少主看重。
他是不是太天真了?
当初他刻意替儿子求来少主伴读的位置,算计着若有同窗情谊、自小相亲,少主总不致弃楼儿于不顾,但少主成年后精明干练、城府深沉,真的会为了一个世人眼中低贱、毫无利用价值的鶵儿,去得罪身边一群的世家公子吗?
这一细思,又让他再度担忧起来。他不畏死,只怕死不瞑目。
「爹,你没有错。」燕楼发声。
爹没有错,因为爹的庇荫,他能文会武,少主所学他全都能学,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幸运,拥有这样高瞻远瞩、慈爱关怀的爹,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不放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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