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能在那种状况下保持冷静,等待机会挫败对方。但那个需要超乎你想象的死亡体验和艰苦训练,相信我,你再怎么样,也做不到那一点。”他笑了笑,似乎叹了口气,想伸手过来,终于还是在我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放下手,“我现在有点明白张哥为什么对你好了。他的担心是对的,你这种缺乏常识的状态加上你这张脸,放任不管一定会出事。”
我淡淡地说:“你们放心,我不是名为浩子的那个少年。”
“你以为啊,你要是他就好了,”他摇头说,“我们这些从福利院出来的,为了活命什么刁钻事缺德事没干过?他刚去福利院那会我看他瘦弱,怕他活不长,还保护过他一段时间,过不了两年,这小子就能从一堆如狼似虎的同伴中抢吃的玩的照顾自己,不用我操心。不但如此,后来还多亏了他,才救了张哥的命。”
我有点明白了,说:“所以张家涵追出去。”
他严肃地看向我:“你对张哥挺特殊,我从没见过他对谁像你这么上心,居然为了浩子骂了你几句而把他赶走。小冰,我要是你就知足了。浩子是张哥的救命恩人,就冲这个,你再不喜欢浩子,张哥也还是他的张哥。我不管你跟浩子两个是不是以后还得互呲,我就一个要求,你看在张哥跟我的面子上,别太跟他较真。”
“我对他没兴趣。”我诚实地说。
他笑了,点头说:“你不跟他计较,我就承了你的情。”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
“我可以帮你找人,”他轻声说,“你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别到时候人没找着,倒把自己给搭进去。这一带挺乱,不懂规矩很容易惹事,你还是先在这养好身体,找人的事,我慢慢替你打听。”
我想了想,似乎也可以接受,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他又笑了,正要说什么,这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我们转头一看,张家涵苍白着脸,喘着气跑回来,扶着门框颤抖着嘴唇,几乎焦急得快哭了。
“张哥,怎么啦?”
“浩子,浩子,”他哆哆嗦嗦地说,“浩子惹,惹事了……”
袁牧之沉声问:“惹什么事?你慢慢说别急。”
“他,他惹到了青狼帮,人家,人家把他揪了揍,揍完了塞汽车里拖走,我追过去那个车都跑了,这可怎么办?啊,大头,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他……”
第8章
跟张家涵的惊惶失措相比,袁大头的表现更令我钟意。他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着急的表情,反倒是在听到“青狼帮”三个字后,现出一种奇异的兴奋。
就如我碰见他这样的人想着如何改造他的心理结构时的兴奋,也是查理当初研制时间机器废寝忘食眼里闪着疯狂之光的兴奋。
我了解这种东西,那是遇到难得一见却又有可能攻克的对象时肾上腺素分泌刺激而造成的血液澎湃,心跳加速,脑子里飞快转着,想笑,却又觉得为时过早。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将这种兴奋感付诸实践更令人幸福的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幸福这种事存在。
我看过的书中,有不少脑子一流的欧洲哲学家热衷于讨论这个问题,他们用各自庞杂巨大的理论框架将幸福置入其中,最后幸福就成为吊在人类鼻子前的一根高度抽象的胡萝卜,为了它,你必须化身蠢驴,一个劲地往前走,拼死拼活地往前走。
我压根不相信那样的东西。比起摸不到咬不着的抽象概念,我更愿意相信实惠点的兴奋和快乐,虽然它们维持时间短暂,通常只是一小会,比如我成功试验如何将追捕而来的成年男子弄疯,比如遇见大块头,我就很想直接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如何运转。
但兴奋感很快就没了,一等它过去,我的内心无一例外都会刮起大雾,整个世界再一次陷入无穷无尽的空茫感中。
我是个信奉遇见问题必须运用所有的理性积极解决的人。所以当我意识到我无法摆脱我自身的心理困境后,我便决定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我要让自己彻底不存在。
不是自杀,而是不存在,它们截然不同。
这个解决办法想起来也令人兴奋,我的心脏因此而隐隐胀痛,呼吸有些紧促,我转头看袁大头,他笑了笑,我从他身上看到相同的反应。
真是有趣,我淡淡地笑了,对他说:“青狼帮听起来挺危险,你打算怎么做?”
“危险的时候也是机会来的时候,”他答非所问,“我擅长把握机会。”
我点点头,问:“这个过程,有可能掐死个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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