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之沉默了一会,说:“我刚刚出道的时候做事很狠,又敢玩命,很多别人不敢惹的角色我都敢去挑衅。因为抢货源的事,我当时带的小帮会跟有名的大帮派起了纷争,对方带了几十个人端了我们的场子,有好几个最开始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在那场混战中死了。我年轻气盛,觉得兄弟们的仇不能不报,于是使了些阴招,设计了对方的领头大哥,让他死得有点不体面。然后,我又埋下炸药炸了他们的堂口,昔日叱咤风云的一个大帮派,从此四分五裂,再也没以前那么光鲜。相反我从这件事中获益匪浅,这才一步步把自己的势力发展壮大了起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那个领头大哥,就是董苏的父亲,但外界并不知道这件事,董苏一直被他爸爸丢在美国。”
我点点头,说:“所以他恨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恨我也是应当的。”袁牧之沉声说,“这个人当真能忍,后来潜到我身边当无间道,我有一年多的时间,真的信他,我提拔他,给他帮会里相应的权利,甚至你的安危都交到他手上。第一次被人暗算我还没疑心他,第二次,第三次后我就不得不怀疑了,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刚认识我,我们经历过不少凶险事。”
“嗯,”我说,“但你曾经也那样对付过他的父亲,他没错。”
“是,这一行刀口蘸血,本来无所谓谁是谁非,只是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大家拼的就是彼此的谋略、力量和逃生本事。可他确实是难得的对手,我跟他斗了十来年,他奈何不了我,我也没办法快速消灭他。这一次是我洪家联手,洪爷也掺和进来,大家一块设套,这才让他钻了进去,说实话,要不是他开销太大,财路又频频被我截断,没准他还不会上当。最主要的是他在你这个事上乱了步骤,设计了十几年一盘棋,却发现最终设计了自己,哪怕他外表再装得若无其事,恐怕心里也是受不了。”
“是的,这件事,是瓦解他意志力的关键。”我叹了口气,问,“你安葬他了吗?”
“放心,尽管他是我的敌人,我也尊重他。”
“他说,他没后悔把我制造出来,”我低下头,轻声问袁牧之,“你觉得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承认了我是他的孩子?”
袁牧之抱紧我,低头吻了吻我的耳朵说:“宝宝,你一向自负得要命,怎么会问这么软弱的问题?你要知道这种问题用你的话说,就是毫无意义。”
我认真想了想,慢慢地笑了,点头说:“确实毫无意义。”
“那么我们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袁牧之托着我的下颌深深吻了过去,一直把我吻到差点窒息。
我们正就唇齿舌头之间的你来我往纠缠得不亦乐乎,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咳嗽声。
袁牧之放开我,我伏在他怀里微微抬头,看见管家大人一脸不以为然地盯着我们,随后,他勉强笑了笑说:“先生,十分钟到了,您的雪茄和报纸,少爷的茶点均已在餐室准备好。”
袁牧之点头,抱着我起身往回走,管家小跑一路跟上,在我们抑扬顿挫地说:“先生,容我提醒您,病人刚刚苏醒,当务之急是让他吃饱穿暖……”
袁牧之突然停下,转头冷冷斜觑了他一眼,成功将他下半截话咽回去。
“餐室够暖吗?”
管家回过神来,尽职地说:“您放心,已经弄得像春天一样暖和。”
袁牧之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管家先生开门的瞬间,我对他微笑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帕斯塔先生。”
管家瞬间挺直了脊背,随后冲我优雅地点了下颌说:“我的荣幸,少爷。”
走进室内,果然暖和得很,一室如春,走进餐室时,有个男人已经站起来迎接我们,脸上挂着我熟悉的温和而好看的笑容。
“哥哥。”我高兴地唤了他一声。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我仿佛听见他含糊地答应了我,袁牧之把我放下来坐在椅子上,巨大而错落有致的玻璃窗,阳光普照。
“喝粥,来不及做酱菜,过段时间让张哥给你做吧。”袁牧之递给我一把调羹。
“哥哥。”我看向张家涵。
张家涵笑着摇摇头,宠溺地接过勺子,细心地喂我。
“张哥,你这样会把这小子宠坏的。”袁牧之无奈地说。
没关系,他才刚刚病好,他还小,他需要我照顾。张家涵看着我,含笑的眼眸中流露出这样的信息。
“哥哥,”我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以前查理告诉我,有关一个人的记忆是可以美好的,我一直不信,但我现在相信了,我一直记得你第一次喂我吃饭的情形,我记得甜排骨的味道,我记得你给我热牛奶会给我放糖。哥哥,我想说,能记住这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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