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却一反常态地坚持:“就现在。阿瑾随便想一个就可以。”
听到顾念这一句,容瑾心里微凉,他想问,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意味着,你马上要离开了?已经不能再等了吗?但是如果是离开,不是应该觉得高兴吗?到底发生什么了,叫你这么难过。
可他什么也不能问。
顾念还在等他的回答,容瑾突然就想到了,他第一次和顾念对视时,系统对顾念的称呼。他鬼使神差道:“那就叫如琢,好不好?”
话说出口,容瑾就觉得这么儿戏地决定,也太荒唐了,正想说他再想想,但一琢磨,竟觉得十分合适。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顾念出身尊贵,本该一直锦衣玉食,却在十四岁那年背井离乡,一路颠沛流离,吃了好多苦。容瑾盼着顾念经历了这些蹉跎和苦难,能如玉经琢,不损温润,更添光泽。
“好。”
屋子里没有光线,很暗,时间的流逝完全失去了概念。两人挤在小角落里,很暖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慢慢地,困意一点点涌了上来。
……
容瑾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衣被脱下来,身上盖着被子。刚刚醒过来,容瑾还有些迷糊,他掀开垂落的床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是在顾念的房间。
睡之前,屋子里还紧紧闭着的窗户,门,卷帘,都被打开了。容瑾掀开厚厚的床幔后,就看到明亮的屋子里,大片的光线从外面射进来。大概已经是夕阳时刻,屋子里的橘色光线很柔和。
容瑾从床上下来,手忙脚乱地穿上鞋,披上外衣,出门去找顾念。
刚走出门,他看到顾念迎面走过来。
顾念看上去,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衣衫整齐,面容平静,视线对上容瑾时,自然而然地带上一点温柔的笑。非要说有什么差别,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顾念平常就白,容瑾一时也分不清,是真的比往日苍白了些,还是自己的心理暗示。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现在梦魇醒来了,一笑而过,又变回了往常的样子。
顾念走过来,低头为容瑾将外衣整理好,一颗颗纽扣系上:“阿瑾睡得好吗?”
容瑾点点头。
两人说了几句话,顾念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时候不早了,阿瑾,你该回去了。”
容瑾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顾念一眼。顾念和平时一样,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见他回头,就对他微笑,眼睛里有温柔的光。
没什么不对。
哪里都不对。
容瑾心想,顾念看上去脸色很白,就像是,随时要融化消失的样子。容瑾很想说,要不我留下来。挨罚也没关系,今夜我留在这里陪你。我留下来,看着你,你是不是,就不能离开了?说不定,也不舍得离开了。
可留下来一天,两天,也留不下来一辈子。
不是早就想好了吗?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与非。昨日既然贪杯了,今日就活该酒醒。
容瑾笑起来:“阿念,我走了。”
算了。
……
第二日,容母吃早膳的时候,发现容瑾没有出现。
容母去敲容瑾的房门,容瑾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阿娘,我昨夜吹风着凉了,头好痛啊。”
容母听到这熟悉但久违的语句,挑了挑眉。
容瑾以前也经常装病,逃掉宫学的课,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出去玩。容母护着他,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自从认识了顾念,容瑾就再没这样过了。每天要在宫里赖到傍晚,才肯回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晌午,容瑾终于拖沓着步子从房间里出来了,容母坐在桌旁:“和阿念吵架了?”
容瑾恹恹地坐下:“没。”
“那你干嘛一副惨遭抛弃,被休回家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家儿子跑得马,拉得弓,打得架,而顾念看着温柔又文雅,但容母总觉得,好像是要嫁女儿出去一样。容母若有所思:大概是看脸?小儿子确实长得美了些。
容瑾不吭声,往嘴里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扒拉饭。
容母看一向精神的小儿子这样,也有点心疼,给容瑾夹菜:“两人过日子,总要有磕磕绊绊的啊。”
容瑾的筷子停下来:“我想了想,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
容母的脸色微肃:“怎么了?”
她是知道的。她的小儿子并不花心,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顾念。顾念待容瑾也很好,是那种可以明明白白看到的,发自内心的温柔和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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