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感受着身边小孩子身形的稚嫩和与之完全不符的早熟隐忍,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绝大部分神都是冷漠的。其中有一些愿意倾听凡人声音,为他们实现愿望的神,也不过是为了香火和修行。而容瑾是对这些不以为然的那类神。
这大概和容瑾的神职有关。他生来就是一山之神,山中无数生灵和依山而居的人们都仰仗他而活。这座山是他坚不可摧的根据,不必仰仗人间的香火。在容瑾心中,天生地长,万物自有其规律。神虽然高高在上,但也不该随便插手其中。所以他偶尔醒来,所做的事,也不过是顺手将山中迷路的孩子送出去而已。
这次,大概是因为那女子数十年如一日的虔诚信奉,容瑾答应了保护她的孩子,抚养她的孩子长大。
这是容瑾第一次感觉到,责任两个字的分量。
……
一处干净整洁的静室内,摆着一扇屏风,一座矮几,零星的几张坐席,矮几上的薰炉还里燃着清淡的兰香。容瑾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袍,一个人坐在矮几边的坐席上,安静地喝茶。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子笑着走了进来。那男子很年轻,容貌俊美,穿着一身道袍,但道袍歪歪扭扭的,不像什么正经道士,整个人的风格和这间静室格格不入。他随意地盘腿坐在容瑾对面,笑道“这可真是稀客啊。怎么不在山里睡觉,跑到我这儿来了?”
容瑾主动伸手给道袍男子倒了杯茶。
男子一愣,眉毛得意又惊诧地挑起来“这么客气,难不成你竟然有事求我?”
容瑾直接道“我那里最近住了个人族的小家伙,记得你以前收过不少人族的徒弟,来找你讨讨经验。”
男子见容瑾没否认,心中更是惊奇。他们相识了近万年,又性格相投,是很亲近的朋友。容瑾是个非常无欲无求的神,对实力名声等等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竟然也会有求人的一天?
“养徒弟啊。”男子沉吟片刻,无奈地摊摊手,“我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容瑾一点也没有不耐烦“那就从头说起。”
“从头说起,那就从开始收徒弟说起吧。我一般收徒弟,看资质看人情,但无论是谁,都得在这山上自己盖一处房屋。盖好了房屋,才能正式拜我为师。所以,要养徒弟,得先让他们学盖房子。”
“自己盖一座屋子?”容瑾皱眉,“学这有什么用?你随便挥挥手,要多少房子都有了。”
“非也非也。”男子摇头晃脑,“难道我这是为了平白无故刁难人吗?其实我想到这个法子,是为了磨炼他们的意志力,还有踏踏实实努力的精神。这是教养徒弟的第一步。你也要这么做,要不然小心以后压不住他,气死你。”
能找到他这里拜师的,绝大多数都是修行世家最杰出的子弟。大家肯定都傲气地很。修行是一件苦差事,他又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师父。若是来了这儿却不肯听话,还时时把优越感挂在心上,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滚蛋,另寻高明。容瑾会专门为了他收的那个人来这里一趟,那无论为何收下他,在容瑾心里,这个徒弟肯定是占挺大分量的。他也不希望自己好友好不容易收一次徒,就收了个桀骜不驯的白眼狼。
容瑾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对教养人一无所知,而他眼前的这位好友,却教出过无数杰出的徒弟。专业的事,自然还是听专业的人的。
容瑾点了点头,继续听好友给他灌输教育徒弟的种种经验。
……
容瑾心中默念着好友灌输给他的心得,回到了景明山。
容瑾自己是没有住所的。对他而言,随便一片叶子上,一块巨石下,都是他的安睡之所。但是容瑾知道,如琢这样的小孩子,是应该住在房子里的。所以早在如琢刚来的那天,他就挥手为如琢造了一座木屋。
那孩子没在屋里,容瑾愣了一下。要知道,这孩子跟着他的十几天,一直都是容瑾说一句,他动一动,或者答一句,从没有自己主动去做过什么,更别说离开木屋了。但容瑾知道他安安全全在景明山内,倒也不怎么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孩子是因为之前的遭遇才变成这样。若是能走出来,恢复些孩子的活泼气,也是件好事。
容瑾徘徊地站在木屋的门外,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第一次在自己的神生,体会到难以启齿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你现在,额,可能要先从这座木屋里搬出来。因为你要自己盖一座房子出来?是不是太过了,或许他应该说,你可以暂住在这座木屋里,但是你必须要自己盖一座房子,然后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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