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抱着他的手臂骤然一紧,瞬间捏起他的下巴,咬牙道:“休想!朕不允!你是朕的,就算是死,朕也会将你葬入皇陵,永生永世陪在朕的身旁,明白了么?”
萧墨存冷冷地觑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弱声道:“陛下,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死后去处,不觉得自己,太多事了么?”
萧宏铖凑近他的脸,呼吸出的热气喷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地道:“墨存,朕知道你心里怨朕。可你要想一死了之,那可真就大错特错。且不说幽冥之事,玄之又玄,便是死后有知,你又怎知道,那个匪首愿意见你?别忘了,是你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给那帮乌合之众,带来灭顶之灾!”
萧墨存眼神一黯,痛苦地闭上眼,片刻之后,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皇帝见了,又嫉又心疼,换了口气,和缓地道:“凌天盟之事已毕,你便不要再想了。朕知道此番是委屈了你,你放心,回京之后,你要的爵位、官职,朕通通都准了,朕让你当名副其实的尚书处主事,让你主修灾后诸事,朝堂上用钱用人,均听你的,再不为难于你,可好?”
萧墨存没有回答,只是蹙眉落泪。
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他的泪水,柔声道:“小东西,你只知你心里头委屈,却不知朕见你病入膏肓,哄得魂都没了。急急扔下京师多少要事,日夜不停地赶到你这,就怕来晚了。墨存,墨存,你这样子,朕不知有多心疼,后宫粉黛三千,可从没有一个令朕如此牵肠挂肚,你可知道?”
萧墨存募地睁开眼,冷涩地道:“你的意思,是舍不得我死?”
“自然舍不得。”皇帝抱紧了他,笑着连声道:“朕对你的心,你还不晓得么?你离京多久,朕就日思夜想了啊。”
“呵呵,”萧墨存声调古怪地笑了起来,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身子来,颤抖着道:“这么舍不得我,舍不得到眼睛也不眨,就能把我送到你所轻视鄙夷的凌天盟匪首床上去!陛下,您的胸襟大度,可真是能人所不能啊!您这连环套,原本演到杀敌剿匪那场,顺带着把我这用过的棋子一同灭了,就万事大吉。可您偏偏要将我弄回来,演这么一出情深意切,真是令我恶心,您知道我为什么非得去死?不是因为我要徇情,而是因为,要让我跟您一块恶心,墨存宁愿去死!”
“你——”萧宏铖抬起手,这一巴掌却打不下去。他虽然盛怒,却也存有几分神智,知道那人病弱不堪,也知道这人宁折不弯,再行打骂,只怕那人要恨自己入骨。他苦笑了一下,以九五至尊,何曾怜惜一个人到这等地步?
那人伏在自己怀里,细细喘气,显是方才那么长一番话,耗了力气。这般荏弱无助,却又偏偏倔强入骨,霎时间如投石入湖,令皇帝心中一圈一圈,漾出酸楚疼痛。他紧了紧环抱萧墨存臂膀,将他的头贴于自己胸前,摩挲着他的头发,叹息道:“也就是你这么个小东西,能令朕如此生气,却还舍不得怪责于你。墨存,别想惹朕生气,你身子不好,将养要紧,惹怒了朕,你吃罪不起。”
萧墨存冷漠地看着前方,半响,吐出两句话:“笑话,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皇帝神色一顿,百味交集地看着怀里人精致却冷淡疏离的侧脸,道:“你真要逼朕么?”
萧墨存冷冷一笑,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逼得了金銮殿上的陛下?”
皇帝吁出长气,缓缓道:“朕本不欲再拿何事何人为难逼迫于你,是你逼朕不得不行此下策。墨存,你还记得你的义妹锦芳么?”
萧墨存吃力地抬起半边脸,眼睛骤亮,狠狠地瞪着萧宏铖。
皇帝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道:“那丫头,确是巾帼不让须眉,胸中沟壑,未必输于堂堂男儿。八面玲珑,人情练达,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你收了做义妹,又将整个公子府托付于她,墨存,你看人的本事不差。”
皇帝停了停,看了萧墨存一眼,继续道:“只是她再能干,却只是个姑娘家,早晚要找个归宿。你想来也有这个心思,这才帮她脱了奴籍,收为义妹。墨存,你却不知道,那公子府早已名声在外,官宦人家,谁肯迎娶这样的奇女子?寻常男子,又如何有胸襟气度,容得下这样的奇女子?”
“这女子与其义兄一般,看似温文和蔼,骨子里却清高异常。”萧宏铖心疼地抚上萧墨存的脸颊,道:“天可怜见,此番看上丞相属下一位年轻官员,难得那人不嫌弃她丫鬟出身,也算两情相悦,却因为身份悬殊搁在那,官员老母不准其入门。原本能成就一段佳话,却眼见,要成为两人终生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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