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萧墨存皱眉道:“皇宫侍卫,每个都是家世清白、造册在案的官宦子弟,你一个外人,如何能假扮……”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沈慕锐笑着说。
“那么,原先那个侍卫,你不会把他……”
“呵呵,墨存,你想太多了。”沈慕锐笑了笑道:“我犯不着杀人越货的,你放心。”
“这么说,你的脸不是你的脸?”萧墨存脱口而出,仔细看他的脸,越看越觉得惊诧不已,不由得点头叹道:“真是神奇的易容术,可又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说不出的怪异。”
沈慕锐惊奇地道:“不会吧,我这张脸,是手下顶尖的易容高手所画,难道有什么破绽?”
“脸没有破绽。”萧墨存摇摇头,道:“破绽在于,这样的脸,和你的眼睛、身体不协调。”
“哪里不协调?”
“说不出,”萧墨存淡淡一笑,道:“人的身体其实是个整体,有其内在的天然的契合,后天的修正,再怎么高超,总有它突兀的地方。比如你的眼睛太亮,体态又太从容不迫,一张这么平常的脸,一般不会配这么突出的眼睛神态。”
“嗯,言之有理。”
“算了。”萧墨存口气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平和冲淡,缓缓道:“连我都看出来你这侍卫的不妥,其他人没准也看到了。不管你要办的事是什么,赶紧办完了,走吧。”
“墨存,我在想,他日相见,你会不会又认不出我来。”沈慕锐的声音,忽然有些伤感。
“沈兄,虽然第一眼认不出,但多看几遍,肯定会认出来的。”萧墨存微笑着道:“对不住,我真的要走了,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
“墨存,”沈慕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我会再来的,我保证,再来的时候,会让你看到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
“如此,多谢另眼相待了。”萧墨存微微颔首道:“沈兄,人世浮沉,你要多多保重才是。”
“墨存,我会再来的。”沈慕锐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萧墨存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的眼底,犹如粼粼波光,耀眼而疏淡,他再看了沈慕锐一眼,转身,极慢地,朝“尚书处”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过得极累,请李梓麟等官员来谈话就用去一早上,好容易得空喝了几口粥,又被皇帝急匆匆叫了去,这一耽搁,又去了半天。回来后,杂七杂八的琐事蜂拥而至,“尚书处”大小事务,每一样都要经过萧墨存的手。萧墨存忙得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是偷来的,等到梅香进来,往琉璃宫灯罩内点上火,萧墨存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到掌灯时分。他放下笔,伸伸懒腰,觉得口干舌燥,伸手拿起茶杯,哪知道一阵晕眩突如其来,手中的成窑青花茶盏竟然拿捏不稳,顺着手边摔到地上,顿时砸成数块碎片。
萧墨存只觉这一刻天旋地转,扶着椅背,想要站起,哪只手脚发软,一个踉跄,直直摔倒地上。带翻了书案上的砚台笔洗,发出好大一阵响声。
眼前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朦胧间,只听到梅香在耳边焦急地叫喊:“公子,公子你怎么啦,公子,来人哪,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屋外乱哄哄一阵脚步声跑进来,萧墨存迷迷糊糊地,被人抬上了床榻,除了鞋袜,盖上纱被。他闭着眼睛,只觉得四肢的力气宛若被人抽空,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屋里一阵人声鼎沸,星星点点的大灯小灯全被点起。光线刺到脸上,四周乱糟糟的,其中此起彼伏的,竟然还夹杂若干女子低低的饮泣声。他略皱了眉头,心里喊着别吵了,哪里冒出这么多人,这么吵,还让我怎么休息?
一个太监的公鸭嗓喊道:“皇上驾到。”四周集市一般的嗡嗡声顿时清净了下来,萧墨存心想,皇帝出现,原来还是有好处的,起码,这些人没一个敢在他面前大声喧哗。他侧耳倾听,那阵熟悉的脚步声缓缓到了身边,下一刻,只听到萧宏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御医呢?朕都来了,太医院都不派人来,好大的架子!”
底下有人不知低低地回了句什么,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声道:“启禀皇上,太医院当值太医王文胜觐见,我皇万岁万岁……”
“少废话,快来看看他怎么啦。”萧宏铖暴喝打断。
那阵脚步声急乱地奔过来,萧墨存只觉搭在纱被上的手腕被人抬起,轻轻放到脉枕上,片刻之后,三根冰凉的手指头搭上了他的脉门。这股奇怪的眩晕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此时,萧墨存又觉得力气渐渐恢复,神色逐步清明。他缓缓睁开眼睛,见一脸色清瘦的中年男子正诚惶诚恐地为自己请脉,接触到他的眼睛,神色一滞,忙垂头撤回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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