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一出,却让克什日晏钻了空子,五百名骑兵夜袭了庸关驻军虎翼右营,杀了我军不少人马,临了还一把火烧了主帐,并在其军队警醒反扑之前迅速撤离。这一次损失倒不大,可传出了却性质严重,一时之间,朝堂军旅人人面上无光。皇帝这回没有震怒,反倒下了旨着实抚慰了陈广辉一通,陈广辉涕泪交替,自请罚亲巡边境,召了一应幕僚重布边防营务,并亲手以军令重罚了虎翼右营的统率将领。督军团一干人毕竟久居京中,最惯察颜观色,此时嗅着皇上的喜怒,倒齐齐上了折子,夸奖大将军陈广辉如何不徇私情,以身作则,成为一军表率,我朝得此良将,陛下如何高枕无忧。
这种种热闹,萧墨存居在“尚书处”,虽有所听闻,可却无缘得见。事实上,自他苏醒以后,皇帝便给“尚书处”传了口谕,将大部分公务移给长史李梓麟,只有小部分请示裁决的事情才用他出面。至于萧墨存的日常作息,则由皇帝着人定了规矩,什么时辰用膳服药,什么时辰就寝,什么时辰消遣取乐,什么时辰看书写字。由于是皇帝亲颁,这便带了不能违抗的圣旨意味,萧墨存每日里被底下人看得死死的,往往时辰一到,不管他手头上有什么事正做到一半,均会被诚惶诚恐的宫女太监们请去进入下一个环节。他初时还勉强忍着,到了后来,饶是他脾气好,也对这种刻板机械的作息规划发了火。底下人哭抹泪,跪了一地,仍求他按规矩行事,弄得萧墨存倒无法可想了。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令他哈哈大笑,连日忙于朝务的龙心大悦起来,当场御笔写下“便宜行事”四个字,命人送去“尚书处”给萧墨存,总算是让他在奴才们面前,保留了点主子的威严。
到了八月初,后宫淑妃徐氏有孕,让连月黯淡无光的朝廷着实喜庆了一把。值此乌云密布的时期,这个消息显然来得相当及时,令百官精神一振,纷纷对此做大了文章。一时间,朝贺不断,皇帝萧宏铖也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表示了莫大的关心,不仅亲临过问,还赏赐许多补品珍玩,仔细吩咐宫人好生伺候着。
萧墨存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理会,只觉得于己无关,也不多加揣测。哪知徐妃有孕的消息传出不过几天,皇帝莫名其妙地命人赐了一匹难得的“蚕雪绸”过来,说是给晋阳公子做衣裳。这匹绸子拿来的时候,连梅香都激动得连连叩头谢恩,更不提底下宫人们个个面露喜色了。萧墨存脸上波澜不兴,心里却犯了嘀咕,不就一匹绸子么,往常比这难得的东西,皇帝都不知送了多少,有什么值得么高兴?待到看见下面宫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是把自己跟后妃们置于同等位置,生怕徐妃有孕,自己失宠。皇帝挑这节骨眼上赐这么一匹绸子,分明是告诉自己,徐妃有孕并不影响他对自己的恩宠。
此节一想明白,萧墨存勃然大怒,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摔到地上。这算什么?现在不仅皇帝,而是整个宫廷,包括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丫鬟,都把自己置于这么一个男宠位置,为那可笑的君恩争风吃醋么?自己一个受过西方精英教育的现代人,他妈的什么没见过,再怎么混,也不至于要下作到如斯地步吧?
刚巧时梅香走了进来,冷不防被溅到自己裙边的茶盏碎片吓了一跳,再看到萧墨存气得发青的脸,心里惶惑,叫了声:“公子……”
萧墨存猛一抬头,凌厉清亮的目光直射过去,令梅香不由吓退了一步。
“有事快说!”萧墨存余怒未消地喝了一句。
“公子,您怎么啦?”梅香奇怪地问:“谁惹您生气了?”
萧墨存压着气,口气严峻地道:“我让你有事快说。”
梅香几时被萧墨存如此喝过,缩了缩肩膀,眼里含了泪,哆哆嗦嗦地回道:“就,就是咱们府送进宫的丫鬟来了,您,您要不要见见。”
“不见!”萧墨存不耐地打断了她,道:“谁也不见,你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哥哥,连我也不见么?”外间传来一个轻柔婉转的女声,闻之令人神清气爽,“好些时候没见了,妹子可是时时挂念着哥哥,怎的哥哥倒这么不待见妹子了?”
萧墨存眼前一亮,那隔开里间外间的屏风后转进来一个少女,眉眼清丽,肌肤胜雪,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可不是多日不见的锦芳。
“锦芳,怎么是你?”萧墨存又惊又喜,忙站了起来向她迎去,接触到她灵动的眸子,心底的烦躁顿觉消散了不少。
“怎么不能是我啊?”锦芳抿着嘴笑,扫了一眼委屈站在一旁的梅香道:“幸亏我来了,要不你们这主仆二人,为争口茶吃闹口角,传出去非笑话死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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