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察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这位苏氏老宅的一小份子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低落的表情,显然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对于第一批到达现场目睹她妈妈尸体的她来说,依旧留有很深的痕迹。
苏泽锦问话的同时,也在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知道的那一点信息。
他记得自己妈妈自杀的那一天晚上……家里并没有人。那时候蒋军国与他妈妈的关系已经趋于白热化了,两个人都不愿意在有对方的家里多呆,外公私下说了妈妈几次也不见好,最后一气之下带着他暂时避开,去了京城郊区的山上小住。也是同一天,她妈妈和蒋军国都有事,他妈妈去参加外地的一个服装展,晚上十点之前不会回来,蒋军国除了正常上班之外,也要在晚上参加九点钟的一个慈善拍卖会,而那一段时间,蒋军国是从来不在家吃晚饭的,因此等于大半天的时候,家里都没有人。
所以外公做主,放了别墅所有佣人半天的假。
结果等到晚上十点,佣人们重新回到别墅,看见的就是他妈妈坠楼死亡的场面。
没有留下字言片语。但她的妆容、她的衣服,都能看出她已经做了最精致最美丽的打扮,然后她就上到楼顶,头朝下,高高地跳了下来,半张面孔都模糊在迸溅的血肉之中。
外公哀痛之下也是做了调查的,可是她妈妈的航班在晚上08:52才到站,而在晚上九点整的时候,蒋军国已经出现在慈善拍卖会上,有超过一百双的眼睛看见了他。
她妈妈并不是被蒋军国杀的。
她妈妈就是回来,然后跳了楼。
苏泽锦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认知过去的,哪怕在林美君给了他有关蒋军国的录音之后,他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直到今天,他的心里突然不可遏止地冒出了一个疑问:他的妈妈真的是自己跳楼死亡的吗?会不会,会不会……她其实,是被人杀死的?
沈淮一来到苏泽锦房间的时候,苏泽锦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敞开的窗户发呆。在他的手上,手机屏幕上正闪动着绿色箭号,显示拨号界面,但对方显然没有接听,因为几秒钟后,屏幕上的拨号自动结束了。
“在想什么?”沈淮一坐到苏泽锦身旁的时候这样问道。
“在想过去的事情……”苏泽锦说,“我跟你说过,我妈妈是跳楼自杀的,是吧?”
“没错,就是这样。”沈淮一说。
“我现在有点怀疑,也许她并不是跳楼,而是被人推下去杀死的……”苏泽锦仿佛在自言自语,“你说,如果杀人的那个人现在能杀我,那二十一年前为什么就不能杀我妈妈?”
“当年你们为什么认为你妈妈是自杀?”沈淮一抛了一个问题给苏泽锦。
“为什么啊……”苏泽锦喃喃自语。
然后他说:
“那天家里没有人。我和外公去了山上,我妈妈去外地参加一个服装展,蒋军国一整个白天都呆在公司,晚上也要参加慈善宴会。所以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半天假。”
林美君坐在梳妆台前将加了半片安眠药的柠檬水端起来一饮而尽。养尊处优久了,身上就难免有了一点小毛病。她从前些年开始,晚上就有点睡不着,都是靠着小半片安眠药才能顺利进入睡眠的。
蒋军国已经从家里离开,她也把家里的佣人都遣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蒋军国不能容忍看见她的任何不精致的时候,她也不能容忍自己的任何不精致被别人看见。
就像是她用很多年精心描绘了一个绝美的面具,而现在,这个绝美的面具已经和她的脸皮完全长在一起了,要是面具碎了,她也只能死了。
“我妈妈那天白天的并没有表现出自残倾向,她只是很沉默,吃完了早餐,我们就送她上飞机,然后才离开……”
林美君走到了已经放好热水的浴室里,她对着镜子卸下头脸上的珠宝首饰,视线却忽然一阵摇晃。
她一把按住了洗手台的水池,也在同时被人一把按住脑袋,朝墙上用力一撞!
“我和外公也上了山。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连夜赶回去……”
走进浴室里的人将半晕的林美君半扶半抱到放好了热水的浴池旁。
他将林美君的胳膊对准墙壁上延伸出来的天使烛台插蜡烛的尖刺,将对方的手臂按下去,等到尖刺陷入肉里寸余的时候,松开自己的手。
林美君滑落到地上。
尖刺在她的手臂上隔开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她的这只手带着一连串的血珠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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