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我们知道,可能这辈子也不能让你如对师叔祖那样,放心依靠,可是,我们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小师叔,我们不是需要你照顾的孩子,我们都希望你能活的轻松、自在。”
云起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自己的师侄怀里钻出来,眼圈有些发红,也有些气急败坏。
正要恼羞成怒,却听普泓又道:“小师叔,如果师叔祖知道你过得这么累,一定会很后悔当初让你下山。”
顿时沉默下来。
他知道为何普泓会忽然对他说这些,下山之后,他的确有些束手束脚,甚至郁郁寡欢,不复以往的快乐从容。
可是往日的时候,师傅和和尚们都自由自在的活着,他心无挂碍,自然可以如风一般,活的快活自在。
可现在,老和尚们守在山上,年老体衰、无人照料,大小和尚们才下山,便见识到了那些贵人间的勾心斗角、腥风血雨,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一路所见,又多是手足相残、家破人亡、人性泯灭。
他实在快活不起来。
云起不由自省,真正的强者,便是肩挑重担、身在泥沼,心也依旧自在潇洒,终究是他心性脆弱、根底浅薄,才会稍有压力便自困樊笼。
正想着,是不是让普泓给他介绍几本佛经看看,在这方面再加强加强,却见普泓笑笑,道:“先前小师叔不在的时候,住在前院的灾民搬出去三家,不知道小师叔听说了没有?”
这话题换的太突然,云起有些反应不过来,重复道:“搬出去?”
普泓点头,道:“他们的房子虽烧了,可是地基还在,房契官府那里也有存根,没抢出房契的,可以在官府那里补办。
“那里地段不错,已经有好几位施主过来,想要买下地基在上面建铺面,虽然给的价格不算太高,却足够他们在乡下买间房,买块地,一家人虽辛苦些,却也能好好活下去。
“大约是看见像莫徐那么小的孩子,都在冰天雪地中为他们化缘,有些羞愧,今天许多人一大早便出去找工作,也有的直接去了镇外,准备砍柴回来卖。
“今年冬天太冷,柴火的价格一直很高,而且供不应求,所以只要勤快些,就不愁饿肚子。”
云起点头,外人再怎么样,也只能襄助一时,最终还是要他们自己能站起来才行。
却听普泓道:“小师叔,你看,我们都以为他们会走投无路,但事实上,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一样能靠自己活下去,是不是?
“所以世上有些事,常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什么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云起抬头看向普泓:他是在借灾民之事点醒他,说和尚们没有他,靠自己一样会活的很好,所以让他不要有压力?
普泓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他这个小师叔啊,有时候聪明的可怕,有时候又笨拙的要命。
道:“小师叔可知,我苦度寺在佛门意味着什么?为何陛下一定要将苦度寺迁入京都?”
有些话,原本应该到京之后再说的,他只是见云起被侍卫带走,很担心自家的小师叔,会不明不白的给人欺负了去。
他只是看着少年每天如小母鸡一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所有的人,很心疼。
他只是看着少年渐渐失去在山上时的笑脸,渐渐失去他宛若与生俱来的快活自在,很心酸。
第28章
云起看着他,不说话。
他入门时便和和尚说了,不修佛,所以和尚从不在他面前谈佛,也很少提及佛门之事,至于寺里其他大师的讲经传法,自然更不会去。
日常和寺里的和尚们相处,说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哪处的野山茶可以采摘了、明日下山带几个莲蓬回来、偏殿漏雨要请不要请工匠来修之类的话题——一个连香客都不接待的乡野小庙,谁没事了就叨叨“我苦度寺如何如何”?
他这辈子在苦度寺中长大,可关于苦度寺的地位云云,反倒是在前世听来的更多些。知道苦度寺是千年古刹,地位超然,知道他家大和尚师傅度海,则是全天下辈分最大的和尚,也是道行最高的和尚。
这算不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至于皇上要把苦度寺搬到京城——不是说是因为顾忌苦度寺在佛门声望太过,影响太大,所以搬到京城方便监管吗?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不成?
只听普泓娓娓叙道:“苦度寺,是当初佛祖入中土后,修建的第一座寺庙,乃佛祖当年传法之地。是以苦度寺虽只区区数十人,却是中原佛门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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