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老头儿为什么要来这儿唱这么一出大戏?
要抢孩子的话,顺着那妇人的话接下去就行了,何用这么麻烦?
可他和丑娘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
这出大戏又是唱给什么人看的?
只见那老管家迟疑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若是……不如娘子先同我们回青城,让我家夫人认认孩子,然后我们再……哪怕这孩子的确不是我们家少爷,也绝不会让娘子空跑一趟……”
看着已经完全放下戒心,正考虑老管家的话的可行性的丑娘,云寂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扯。
丑娘吃痛,猛地清醒过来,歉然道:“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道清雅平静的声音:“不必如此麻烦。”
那道声音堪称动听,然而传到丑娘的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
刚刚还以为虚惊一场的丑娘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再也不敢存任何侥幸,脸色瞬间煞白如死灰,踉跄后退几步,软软的坐倒在地上。
她浑身战栗、牙齿战战,于是没有发现,她怀里的孩子,反应也如她一般不堪。
那个几乎从来不哭的孩子,正难以置信的扭过头去。
那是在梦里,都没能梦到过的声音,竟隔着一个轮回,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看着缓步而来的修长人影,他深深闭上眼,从咽喉深处发出近乎□□的两个字,含糊颤抖的没有任何人听得懂。
“师傅……”
第3章
“不必如此麻烦。”男人的声音不大,慵懒随意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天然威压:“那孩子后腰上,有一块水滴状的粉色胎记,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话,击毁了丑娘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情绪几乎崩溃,只知道绝望的看着来人,不停的流泪、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拒绝即将到来的命运一般。
她抱着云寂,如同抱着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她双臂越揉越紧,仿佛要将这个孩子挤进自己的身体中一般,然而,却又在男人在她身前缓缓半蹲下来、伸出手来时,几乎毫无反抗的任他将她的孩子夺走,只留下低低的哽咽和哀求:“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
云寂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那人的膝盖上,鼻端传来熟悉的让人心酸的气息。
“太瘦了。”
刚准备挣扎着爬下来的云寂,耳朵里传来丑娘惶恐的声音:“对、对不起……”
云寂差点肺都气炸了,他娘居然对这个人说“对不起”,凭什么,我瘦不瘦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埋藏了十几年,梗在他心中两世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瞬间,如同井喷一般爆发出来。
他双眼瞬间模糊,伸手抓住那只在眼前晃动的修长大手,拽倒自己面前,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这一咬,是真的用了全身的力气,不管是吃奶、吃饭还是和狗狗打架的力气全都使了出去,用他那几颗乳牙,将那根手指死死咬住,咬的自己牙齿生疼……甚至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全身都在颤抖。
他是真的恨极了。
他生性淡漠,所谓爱恨情仇很少萦绕于心,可是……
如果说,前世他爱过什么人,那么只有他。
如果说,前世他恨过什么人,那么只有他。
如果说,前世他最想忘掉的是什么人,那么,只有他。
前世也曾有人骂他铁石心肠,可是和这个男人比,他算的了什么?
他从未见过,比这个男人更硬的心肠。
前世,他的人生被从中间鲜明的分成了两半。
前世的他,没有父母,只有这么一个师傅,一个宠溺的他无法无天,让他连自己的孤儿身份都毫无自觉的师傅。
他甚至没有奶娘丫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人亲手打理。
他是在他的怀里长大的。
是这个人,喂他吃第一口饭,扶他走第一步路,教他说第一句话,握着他的手写下第一个字……
曾几何时,只要他一句话,这个人可以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去给他做糕点、去陪他放风筝、去带他采山茶……
但凡他想要的,哪怕只是无心的提一句,都会很快出现在他的案头,无论是江南的花魁,还是御膳房的珍馐。
师兄贵为皇子,五次上山,在门口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过入门做了个记名弟子。
而他无论想学什么,那个男人都尽心竭力的教,即使自己并不精通,也会亲自去替他延请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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