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走来的时候还看见了几个街坊,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阵骚乱的影响,回去的路上行人越发的少了。最后几乎只有四郎一个人走在风雪里,天地间除了风声,连鸟叫都没有。
四郎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他现在也该看到有味斋的影子了,怎么两旁的房屋反而越来越陌生?
难道……自己真的路痴到了出门打个酱油都会迷路的地步吗?不,肯定不是。前街到有味斋的路怎么走,四郎记得清清楚楚的。他停下脚步,转头四顾,周围都是盖着厚厚雪帽、低矮倾颓的平房,并不见平日熟悉的景象。
四下张望的四郎忽然注意到巷陌交汇的地方站着一个古里古怪的女人,旁边跟着一只土灰色的牛。那女人穿一身黑色蓑衣。瘦的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一双手,细长的一个爪子似的。因为头上戴着帽子,大约是投下来的阴影吧,脸上的眼睛远远看去仿佛两个黑洞。
四郎看她一直朝着自己笑,没来由的很不舒服,转头向着另一边走,手里摸到前些时候殿下给他的桃梗。
这桃梗其实是用桃木雕刻出来的老虎型动物。四郎一看就知道是二哥的手笔,不过最后完工时,殿下用朱砂笔在老虎下头写了辟邪两个字,就理所当然把这当成是自己的作品交给四郎,并且威胁四郎“弄丢了要接受爱的惩罚”……o(╯口╰)o
“这位小哥,请留步。”
想要装没看到绕路走的四郎只好停下脚步。那女子走了过来,在离四郎十步远的地方停住。
女人虽然很瘦,离近了看倒还漂亮,只是一个下巴尖的像是要戳死人似的,颧骨高耸,给她面相上添了几分凶戾。她对四郎笑道:“奴家住在彭蠡湖,如今来汴京城中寻人。风雪里迷了路,不知到前街的粮店该怎么走?”
“前街粮店?我并非本地人,不是很清楚。”四郎心里有些怀疑这女子不是人,不愿意告诉她道路,免得害了别人。
女人仿佛不在意四郎冷淡的态度:“找不到米店,奴家就只能跟着小哥走,寻下一个落脚处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四郎心里清楚十有八&九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便不肯和她废话,手里握着那个桃梗转身就跑。
那女人跟在他后头,总在离着四郎十步远的地方缀着。他快她就快,他慢她就慢。
四郎心里冷笑,你要跟就跟着好了。
谁知四郎在前头跑着跑着,斜刺里忽然刮出一股怪风,把四郎的兜帽都刮掉了。风里还卷着一个什么东西,他收不住脚撞了上去,砰的一下摔倒在地,手里的桃梗也摔脱出去。
“糟了”四郎心里暗道不好。果然,桃梗一离身,那女人就窜了上来,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四郎的脖子和后脑勺。那寒气冻得四郎一个机灵。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落在地上的桃梗忽然放出五彩的祥光,一头像老虎又像牛的怪物飞了出来,一口衔住那个女人……
四郎看到眼前的景象水波一样发生了变化,恍惚间又是熟悉的街道。街上虽然依旧没有几个人,但是从路两旁的店门内传出各式各样的声音。有些人家的烟囱里还冒出袅袅炊烟,想来是正在生火做早饭。
那块桃梗自己飞回到四郎手上,四郎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沫子。把散落在一旁的作料收拾整齐继续赶路。路过前街粮店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出啼哭之声。
四郎到底有些在意刚才那个女人的话,特意停了一停,向在店门口铲冰的活计打听发生了什么。
“俺家老板昨夜去了。”那伙计红着眼睛说完,似乎生怕四郎追问,急匆匆的跑进去关上店门。
四郎回到有味斋时,饕餮殿下依然不见人影,连华阳青溪也没回来,后厨只有刘小哥在照看柴火,前头是守店的槐二。他也就没有吱声,直接走进厨房,把买来的作料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开始做五辛醋。
五辛醋又名五辣醋。是用葱白五茎,川椒、胡椒共五十粒,生姜一小块,缩砂仁三颗,再加上一勺肉酱,少许芝麻油所制,四郎把这些作料都放入砂盆里研烂,然后倒入醋,稍稍熬制一下就装入瓶中。这是备着春节期间做冷盘用。
刚把醋熬好。就听见外面街道上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四郎急忙放下手中的醋瓶跑出去。
前段时间城中偶尔能见着外来逃荒的人躺倒在路边,因为没有家人,冻得硬了才有官府的人来收尸,然后再一齐运到城外去埋了。这几日却大异往常,街上巡逻的官兵忽然多起来不说,各个都捂的十分严实,一看到摇摇晃晃摔倒在路边的行人,都会立刻上前带走,也不知带去了哪里。原本有所松动的南城门又紧闭起来。城外的灾民绝对不许进城,就连出去采办的城中车队,也须经过严格的排查和消毒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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