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伸出手,拂过我的耳际。我一僵,却感觉他的手指落在我的已经被削短的那一缕头发上,轻轻拨弄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感觉到一种类似于怜惜的东西,从他的动作中流露出来。
“看来你果然是被赵雁书伤了心啊。”他那宛如有魔力一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有点发愣,有些被蛊惑了的感觉,甚至于一直压抑在心脏深处的某种疼痛也细细密密漏泄出来,一路冲上额头。
我赶紧低下头,镇定自己的心绪,“你想多了……”
“别嘴硬了。”他轻轻抬起我的下颚,对上我的眼睛,“我能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你的伤心。人如果不是被伤了心,不会变的这么快。”
我感觉自己好像正被吸入那双星眸的光点之中,一时竟连反驳的话也忘却了。
“有着这么一个又傻又单纯的人在后面追着他,赵雁书却看不见。”他的话语宛如飘落的雪片,迅速地融化,却又如此鲜明,“他真是疯了。”
第40章
我感觉到这份暧昧的气氛有些危险,便想要避开他的接触,可是在我有任何动作之前,他却倏然起身,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过身,将我那缕头发收入怀里,“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是采薇节,皇亚父照例是要去大荒神庙祭拜先皇,事后会去神庙附近的烟雨阁用午膳。到时候你跟我去为他奉茶就好。”
我连忙道谢,他却侧过脸来,微微一笑,“别谢的太早。我也只会帮你到这里。能不能让皇亚父喜欢还要看你自己的能耐。”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对他说,也是对着自己说。
这次绝不要再失败!
采薇节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节日。每年四月,正是薇菜成熟的季节,四月初四这一天,邻里之间会相互赠送采到的薇菜,收到礼物的人便可以得到一年的好运。这个习俗演变到后来,礼物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薇菜,而是扩展到任何东西都可以。赠送对象的也不一定是邻里,凡是对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人,都可以收到礼物。
这一天皇宫里不会特意设宴,但是宾主都会自己在紫寰园里摆酒席,大家玩闹对诗,相互赠送礼物。据说皇亚父和先皇是在采薇节那天定的情,所以即使是在先皇死后,每到这一天他也要去大荒神庙去看他的牌位,为他祈福,添香火供品。按照瑾叔说得,先皇曾经负他,害他受了不少寂寞苦楚,可是现在他却仍然忘不了小皇帝的爹,看不出来这皇亚父那么冷酷严厉甚至有些残暴的人,竟然是个痴情种子。
直到现在他还是在为小皇帝他爹守着这片江山不是么。虽然有些独断专权了。
而那风雨阁则是皇城内最为豪华繁荣的酒楼。这份繁荣有一半是得益于皇亚父。据说在先皇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皇亚父最喜欢和他来这里喝酒。所以每次祭拜完后,皇亚父总要故地重游,大概是想找回当年的感觉吧?
当他在烟雨楼用膳的时候,往往不留宫侍在身边,唯有贵公子与他一同用膳,同时负责为他斟茶倒酒。这一次他要把这任务交给我,不得不说是给了我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我这次再失败,就太说不过去了。
采薇节那天,我穿上一件翡翠色的华丽纱罗衫,上面用银丝绣着缠枝莲花图案。那缕被削短的头发被束进发髻里隐藏起来,戴上了华丽的翡翠发饰。瑾叔说了,皇亚父不喜欢穿的太朴素的人,因为会让他想起杜谦。
清晨时分我便带着杜若和迁易出门,先到大煜宫去面见贵公子,然后跟他坐上同一辆车架。那是一座宽大的描绘着华美龙纹的马车,里面足能容纳十人,前面有四匹骏马拉着。但是宽大的车厢里却只有我和贵公子两人。他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我则坐在侧面。屁股下面的垫子填满了柔软的鸭绒毛,即使颠簸起来也不会觉得难受。
欧阳琪今天是一袭银鼠描金牡丹大衫,厚重的衣服遮掩了他的身形,但是从在耀武场看到的他的样子,他其实是有些肌肉的,虽然显得消瘦高挑,却充满劲力。他落座后才仔仔细细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微微一颔首,“看起来很诱人。”
诱诱诱诱人??这什么鬼形容啊……
车架摇晃着驶出紫寰园,沿着长长的宫道向着九鸾门的方向驶去。那是庄严宫的正门,我只有在进宫的时候有过惊鸿一瞥,却从未有资格从那里经过。
宫道的尽头是一扇高高的门楼,铺设着金黄的琉璃瓦,三层飞檐叠摞上去,朱红色的墙上浮雕着汉白玉飞凤图。走过这扇门,眼前倏然开阔起来。简直可以用广袤来形容的广场铺展开来,汉白玉的地面平整得好像是一块蒙在大地上的白绸,随着天际的弧线而弯曲着。远处朱红色的宫墙成了一道粗粗的线,后面楼阁连绵,像是宝塔组合成的森林,塔尖上金黄色的尖顶以及蹲在宫殿楼脚上的瑞兽沉默着,娴静地沐浴着破晓辉煌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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