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口热茶,问他,“你父王是不是也爱上杜谦了?”
他有点惊讶,“你如何得知?”
“猜得。”飞将军传里写过,杜谦曾经被祈国先皇俘虏,但是竟然奇迹般的生还了。我想杜家的人似乎都是万人迷的体制,就瞎猜了一番,没想到猜中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父王当年为了杜谦,同意与晏国休兵。没想到后来晏国的皇帝却那样对他的挚爱。所以他一直想要拿下晏国,除了要夺取更多的土地,也是为了给自己的爱人报仇。”
我笑了,“你父皇看来也是个情种。”
“情这种东西,害人不浅。”
“那你呢?你当初明明俘虏了赵雁书,却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输了?还有你那时候说要收我当你的侧室,应该不是真心的吧?”
他一愣,紧接着脸颊竟然微微泛红了。
我饶有兴致地托着脸颊,“难不成……你看上的其实是赵雁书?”
结果他却更为窘迫了,故意摆着一副冷脸,状似潇洒地说着,“我幼时曾经在晏国的皇宫住过,学习你们晏国的文化礼仪,当时就与他结识。我承认……我对他有好感……我曾经跟他说……说我会让他当我的王妃……”
我立时大笑出声。小皇帝当他的王妃,我真是想象不能啊……
“结果人家当了皇帝,你就干脆征服人家的国家,好娶他当王妃是不是?”
“主要是为了我父王的心愿!”
“好好,为了你父王的心愿……”我不断打趣他,他却仍然是那副闷骚的样子。真是奇怪,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有意思呢?
不过,现在看起来,我果然离他们的故事非常遥远,他们自己就是一个完整的圆,我却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局外人。没有人爱过我,我却错误地爱上了圈中的人,于是最后,只有孤家寡人这一个结局可走。
我想,我大概是棋手在下棋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棋盘上的棋子,只是一个不可能收回的错误,于是为了挽回大局,只好让我成为多余的那一个。
这么想想,心口那一直不断的绵绵细痛又加剧了几分。
那次到访之后,每隔几个月朱染就会来拜访一次,我们渐渐地倒是成了朋友。只是,我们自始至终没有谈及我是如何出现在巫谢族。
在巫谢族的第三年冬天,我忽然开始吐血。族长亲自来给我看病,弄来了一大堆味道难闻的草药,还给我举行什么巫祝仪式,围着我又唱又跳的,折腾了一个溜够。我看着他们忧心忡忡的样子,却觉得好笑,我自己都没怎么急,他们却已经急成这样了。
冬天过去后,春天时病情却更严重了。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往墙上画画,我发现当我画得专注的时候,就忘记疼痛的感觉了,好像整个人都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连这具身体都不存在了一样。
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巫谢族的长老说那是心煎之症,大概是忧思一直郁结在心口憋出的病,说得跟忧郁症一样。可是我可一点都不忧郁,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跟小屁孩儿们闹,哪像个忧郁症患者的样子。
不过,我想,大概我真的等不到天狗食月了。
奇怪的是,我没有什么害怕或悲伤的感觉。我想我老爹在那边应该也会有我姑姑他们一家照顾,估计比我亲自照顾还要靠谱。而这边的世界,更是已经完好无缺,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的话,连一片树叶都不会受到影响。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都会继续日升月落,年复一年。
偶尔我也会畅想,小皇帝在看到银杏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系在树上的那个篮筐。这个时候我就会拿出小皇帝送我的那块出世玉佩,仔细地抚摸着上面飞翔的大雁。我不知道这块出世玉佩是杜谦给他的,还是先皇给他的,但他愿意把这两块中的任何一块给我,想来也算是对我那么用力地喜欢他的肯定了吧?
其实,他对我,也算不薄了。
与朱染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已经站不起来了。当时天气晴好,我正坐在屋子外面的躺椅上晒太阳。
他静静地出现在我身边,带着他的二胡。
“我听说你病了。”他说。
我冲他笑笑,张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我的眼光充满悲伤,我看到我倒影在他寒眸中的影像,苍白而枯槁,连嘴唇都没有颜色了,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默默坐在我身边,默默地握住了我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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