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的目光停留在他离去的方向,慢慢地变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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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圣旨自长安发至雁门。李渊命太子李建成征讨刘黑闼,即日动身返回长安,不得耽搁。秦王李世民仍驻守雁门,防卫突厥。
李建成离开的当日,李世民并未前去相送。他却是收到了另一条消息:带着密信的杜如晦于途中坠马身亡,其所带下属尽数失踪。
立在城头看着李建成远去的人马,李世民忽然一拳打上石垛,指背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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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李建成率军去往乐昌同李元吉会师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当日,天上飘着碎雪,李元吉亲自开城而候,见了不远处那一簇火红的披风,便急忙策马赶上前去,迎道:“元吉在城中等候数日,大哥总算来了!”
一别数月,他身形似是又魁梧了几分,李建成对他微微颔首,笑道:“久在雁门,此番回京又蒙父皇嘱托,不免耽搁了些时日。”顿了顿,伸手拂去落在长睫上的碎雪。
李元吉见状忙道:“此时天寒,大哥快随元吉回城罢。”
李建成颔首,便同他并辔而行,进了城门。
李元吉靠近了几分,低声道:“大哥,元吉不才,若能自行破了那刘黑闼,也不必劳烦大哥亲自前来了。”
“元吉不必自责,”李建成微微笑道,“刘黑闼此番卷土重来,可谓气势汹汹。淮阳王死于他手、庐江王被逼弃城,足见其绝非等闲之辈。对付刘黑闼,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李元吉沉思道:“说来我同其人马交锋之时,听到些传言。说刘黑闼残部再度起兵,实则是因了洺水一败后,秦王对他们屠戮过甚所致。”
“哦?”李建成闻言挑了挑眉,“真有此事?”
“正是。”李元吉道,“挺战俘所言,彼时秦王人马大胜之后,便肆意杀戮劫掠,军中纵是投降的将领,亦是免不了一死,其妻子儿女更是被掳掠殆尽。残部心怀愤恨,故才连同逃亡突厥的刘黑闼再举反旗。”
听闻此言,李建成默然许久,道:“此事兴许可以做做文章。”
李元吉见他言止于此,也不便再问,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听闻父皇因了大哥一封请战书之故,便定夺了这主帅人选,此事倒有些出乎元吉意料,原以为他定会在大哥和二哥之间有所游移。”
“世民在朝中声威日渐显赫,大有盖主擅权之势,只怕父皇对他的信任,恐怕也不如当年了。”李建成轻笑了一声道,“若非如此,他何苦犹疑,早便该下令让他做这主帅了。派我前来,大抵不过犹疑之际,见了请战书的顺水推舟之举罢。”
李元吉疑道:“莫非二哥不曾修书入京?”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般机会,”李建成望着前方的路,淡淡道,“只是我却不会让他如愿。”
李元吉似乎明白了什么,默然片刻后道:“对二哥……大哥日后将如何?”
李建成闻言回头看他,顿了顿,不答反问道:“元吉以为,我该如何?”
“元吉以为……大哥不该有太多顾念,”李元吉慢慢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在这深宫苑囿之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比比皆是。”
他话虽隐晦,然而其中之意却再明显不过。李建成听罢,仍不作答,只是轻轻笑道:“这些道理,你倒似比我看得更清。”
“论才智,元吉虽远不如大哥,却深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理。”李元吉看着他道,“还望大哥三思才是。”
“自然。”李建成忽然提了提马缰,停了下来。他仰起脸望了望自中天纷扬而落的碎雪,神情变得有些恍惚,“此事……若大哥一时忘了,还望元吉记得时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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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雁门城内,李世民展开自长安送来的一封书信,口中喃喃道:“你说这封德彝为何要将杜淹意欲投奔太子之事告知于我?便因为他是杜如晦的叔叔?”
立在他面前的房玄龄回道:“臣以为,封德彝此举应是向殿下是好。此人生性圆滑,于太子和殿下之间,自然是哪一方都不愿得罪的。”
李世民慢慢颔首,随即抬起眼来望向他道:“而先生亲自赶来雁门,便单因了此事?”
“正是。”房玄龄拱手道,态度一派谦恭,“臣以为,杜淹此人虽无大谋乱,却有小伎俩,若当真投靠太子一方,于殿下恐有不利。故于此时,殿下不可不予以重视。”
“哦?”李世民微微挑了挑眉,“那先生以为,我应趁此机会将其纳入麾下才是?”
房玄龄颔首道:“纵然此时无用,日后兴许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况其又是杜郎中的叔叔,当年殿下在杜郎中百般请求之下留下了他的性命,此番若请杜郎中出马,定能劝得他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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