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苾闻言默然不语,凝视着他许久,转眼望向窗外。李建成也不催促,亦是抬眼,顺着他的目光向那太原城。夜愈发深了,城中的万家灯火已不如方才那般密集,只是城头的火光,却还在风中稳稳伫立着。
这时他听见咄苾在身旁道:“建成,我信你不会骗我。”
李建成闻言立刻会意,当即转身抱拳道:“建成在此先谢过大哥。”
咄苾定亦是转身看向眼前的人,面上却并无笑意,只是徐徐道:“建成,今日你向我讨了这个人情,不知日后却要用什么回报?”
李建成微微一怔,片刻之后露出笑意来。
“只要大哥想要,只要建成能给,”顿了顿,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慢而清楚,“建成……必不推辞。”
咄苾闻言亦是愣了愣,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伸手一拍李建成的肩头道:“建成果真是爽利之人,这便随我去痛饮几杯如何?”
李建成一抱拳道:“大哥相邀,建成自当奉陪!”
————
听闻李建成被扣在突厥营中,李世民心急如焚。每日坐立不安,恨不能当即骑上马将人追讨回来。
刘文静平素同李世民走得较近,此时出言劝慰道:“二公子稍安勿躁,以世子殿下才略,必不会将自己陷于危难之中。”
李世民叹道:“突厥为何要困住区区一个使者?倘若他身份暴露,此行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二公子此言怕是多虑了。”刘文静温言道,“倘若突厥当真知晓,必会拆使者前来,以此为要挟,同我等讲条件。多日不见使者,足见此事并未暴露。突厥可汗许是心存犹疑,一时未能决断,才留住了世子殿下。”
李世民心知他说的是,然而不知为何心内却仍是无法平静。这月余来已习惯于每日与大哥同出同入,对方虽是温雅中透着疏离,但毕竟仍在自己身侧,教人安心。此刻陡然离开了这么数日,安危未卜,不知为何心内便好似被挖去了一块,空空如也。
如此焦躁了数日,一日忽听人说世子回来了。李世民匆匆更了衣,便往堂上去。
方走到门口,便听得李渊笑道:“建成独自涉险,却能说得那始毕可汗答应结盟,此可谓大功一件!自此我后方无患,便可放心南下了!”
接着便听闻李建成道:“若无父亲并世民在后方用虚实之策牵制突厥人马,单凭建成三寸不烂之舌,又能有什么造化?只是始毕可汗虽应下此事,却也要处处提防他中途变卦。我以为对待突厥,此时需得伏低做小,不吝钱粮,待日后入住关中之后,再做定论。”
正说话间,李世民已然步入房中,先朝李渊恭敬一礼,随即转向李建成。见对方神情举止一如往常,显然是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便不掩喜色道:“世民听闻大哥立功归返,恭喜大哥了!”
李建成抬眼看了看,只淡淡地一笑,道:“有劳世民挂心了。”
李世民还想说什么,李渊却已然开口道:“世民啊,为父正打算叫你过来一同议事,你来的正好,权且先坐下罢。”
李世民应声坐在李建成身侧,但见对方此刻端着茶碗,垂眼静静地看着茶碗,长睫微垂,在茶水的雾气中隐约可见。顿了顿,他轻轻一吹,将雾气垂散几分,方才用衣袖遮掩了,小啜了一口。
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平静从容。不知为何,一瞬间李世民的脑中竟浮现出“静若处子”这个词来。
李世民怔怔地看着,直到听闻李渊的声音,方才有些仓促地回过神来。
“今日为父听闻,西河郡郡承高德儒对我起兵一事颇有微词,今日甚至公然反我大军。”李渊扫视着面前的两个长子,顿了顿,道,“西河郡若存此大患,太原后方便不能稳固。今次我欲派你二人率军平定西河,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建成李世民二人,当即起身抱拳道:“愿率军替父亲除此大患!”
实则他心中深知,自己这两个儿子日后必将成为军中大将,世子李建成更是将坐上太子之位,此番派他二人出战,所建军功,便是日后在军中立足的威信,如此,他自己打下的江山,便能安稳地托付下去。
然而此番计较他却并不言明,只是意二人坐下,微微笑道:“如此甚好。过去你二人虽也上过战场,然而此番却是独自领兵,大有不同。为父派你二人同去,便是希望你们兄弟间相互照应,共同对敌,一举擒贼,也好为日后接踵而来的大小战争,做个历练。”
底下兄弟二人颔首称是,随后便告了辞,下去做出兵的准备。
52书库推荐浏览: 楼上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