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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苾深夜走脱,朝野震动。李渊大惊之下,下令严查,然而结果却简单得令人咋舌。
当夜所有守卫的口径都如出一辙:夜里寒凉,便相聚一道饮酒暖身。念及咄苾身上有伤,故不曾防备。醉倒之后,那咄苾破门而出,夺刀砍伤几人,纵马而去。
城门守卫亦道:昨夜子时,一人策马飞驰出了城,众人始料未及,未曾将人拦住。
守卫身上的伤口,咄苾囚所外未及收拾的酒坛子,甚至被夺取的长刀的刀鞘,一切物证滴水不漏;而咄苾脱逃之后,两方守卫亦是先后将变故上报,相形对照之下,亦寻不到破绽。
一个守卫失职之案,简单到查无可查。
李渊握着呈上来奏折,默然许久,命人斩了两方的领头守卫,就此结案。
然后他一手支额,对下人道:“速去请世子前来。”
不多时,李建成立于堂上,垂首恭敬一礼,道:“不知父亲唤建成前来,有何吩咐?”
李渊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然而对方神情平静如水,与往常一般,教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道;“建成,为父虽然老了,可并不糊涂。”
李建成抬起眼看着他,可眼睛里仍是没有波澜。很快,他轻轻笑道:“建成不知父亲何意。”
“咄苾走脱一事,是你所为。”李渊看着他,语气似是肯定,却又仿佛是试探。
李建成沉默,不置可否。
“诚然,此案之中并无破绽。”李渊顿了顿,道,“可是,太过滴水不漏,却反而是最大的破绽。堂堂突厥王爷,能如此轻易走脱,而侍卫却供认不韪……在这长安城中,能做到如此地步的,除了老夫,大概也只有你和世民了罢。而世民力主扣下咄苾,此人人皆知,他自然不会将人放走;而建成身为世子,那日在对此事竟并未表态,此时看来,便是不教人看出你心中意图罢。”
他一席话将事情说得极为透彻,尽是一丝余地也不留。李建成闻言摇摇头,叹息一声,笔直地跪下身来,道:“父亲当真明察秋毫,请父亲责罚。只是于公于私,建成不得不如此。”
李渊微微眯了眼,“此言何意?”
“于公,便如裴大人那日所言,关中尚未安定,突厥虎狼之师,战,远不如和。”李建成定定地看着李渊,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却笃定,“于私,那咄苾虽隐藏身份藏于军中,却三番两次救建成于水火。此恩,不可不报;此情,不可不还。”
李渊垂眼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这长子,此刻态度虽极尽乖顺,然而心中的计议,有时竟教他也无法看破。低低叹息一声,李渊道:“建成,为父深知你不会做无意之举。你既然力主放掉咄苾,为何不在堂上直言?”
“只因建成总是劝了,只怕父亲心下一时仍无法决断。”李建成道,“然而此事,却是容不得拖延。”
且不论在决断之前,风声若走漏到突厥处会如何,便李世民之性,若自己那日当真开口替咄苾说了情,只怕反是真真害了他。
“此时为父已然结案,便不再追究。”李渊沉默许久,叹道,“你如此这般,也算是替为父做了决定。只是这般放虎归山,日后突厥若再来犯境,建成……你脱不了干系。”
“届时建成愿亲率,”李建成伏首一拜,“以性命相担!”
“罢了,你且退下罢。”李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日后勿要在这般私自做决定。此次且罚你禁足三日,回去……好好思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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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回到府邸的时候,天已黄昏。
轻轻掩上了房门,背身地靠上门板,慢慢闭上了眼。
这几日的变故来得太快,教人多少有些应接不暇。自己并非神人,为了咄苾之事已是几日未曾安寝,此刻诸事已毕,才觉得疲惫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朝房内走出几步,便听闻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世子,二公子来了!”
自然明白李世民此番是为了什么,只是他此刻着实太累,怕是无心无力去应付了。
李建成步子微顿,低声叹道:“便说……我不在罢。”
然而话音方落,门已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二、二公子……”下人显然已是阻拦不及。
李建成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回身对那下人道:“你且去罢。”
下人应声离去,掩上了房门,一时间,屋内便只余于下了他二人。
李建成这才望向李世民,面上已然添了几分笑意,道:“世民如何来了,还这般如此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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