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杨侑在朝中下了诏书,自表退位之心,愿禅位于唐王李渊。此诏一处,朝中上下无人讶异,自然也无一人出言相劝。
只是暗中把控一切的李渊,及至此时,却竟是故此不受,只言自己一心忠于隋,绝无违逆之心。然而朝中众人心知肚明,心知李渊这是要将戏做足了,便也顺着他的意思,轮番求见。
一方苦苦劝谏,一方却只是一味推辞,如此拖了月余,仍是不见结果。
这日,李建成并李世民应召去往相府。
李渊背身立在堂上,正看着墙上悬挂着的巨幅地图。裴寂坐在一旁,见了二人当即站起身来,恭敬一礼。
正此时,李渊闻声回过身来,看了看二人笑道:“建成,世民,你们来了。”
二人上殿,拱手一礼。
李渊点点头,单刀直入道:“不瞒你二人,为父此番召你们前来,实是为了东进一事。不知你二人,于此事有何见解?”
此事同李渊闲谈时,曾听李渊提及,看来此番却是动了心念。李建成闻言,上前道:“建成以为,如今正值杨广已死,新帝方立之际,洛阳局势不定不稳。此时率军动进,一则便于洞悉敌情,二则……”顿了顿,终是继续道,“在父亲登上大位之前,震我声威。”
听他明提登位一事,李渊却没有否认,只是点点头,微笑着转向李世民道:“世民意下如何?”
“大哥所言,世民深以为然。”李世民亦是上前,道,“世民愿率大军前往,攻取洛阳,替父亲除了这块心病!”
“世民莫急,”李渊闻言哈哈笑道,“此番为父有意让你二人一同前去,如何?”
李世民一怔,极快地看了李建成一眼,一抱拳道:“世民愿随大哥一同前往!”
听闻对方声音里满是激动,李建成笑了笑,亦是上前道:“全凭父亲安排。”心下知晓,实则李渊胸中早有计议,此番唤二人前来发问,也不过是一种试探罢了。
而此时,裴寂却走上前来,拱手一拜道:“王爷,二位公子,臣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讲与否?”
李渊对他一向敬重,闻言笑道:“裴监但讲无妨。”
裴监缓缓道:“臣以为,此东进一战不可不去,却也不可操之过急。”
李建成同他对视着,道:“裴大人此言,还请赐教?”
“不敢,”裴寂笑了笑,话语仍是说的慢条斯理,“臣此处也唯有一句话,只愿于世子能有所益处。”
李建成道:“裴大人请讲。”
裴寂徐徐道:“战和进退,还望世子务必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李建成微微沉吟,已然笑了起来,拱手一礼道,“裴大人所言,建成铭记在心。”
裴寂亦是笑了笑,只回礼道:“不敢。”
李渊站在堂上看得分明,却也不点破,许久之后才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便速速下去准备罢。”
“是!”
二人一礼而对,出了门,李世民的道:“大哥,那裴寂所言确是何意?”
李建成步子不停,慢慢道:“便是教我等,该战则战;若不能,便也只管推却,不需有所顾虑。”
李世民闻言,似是了然了几分,沉吟道:“大哥以为,我大军此去,能否攻下洛阳?”
“若是强攻,自然是攻得下。只是,代价若太过惨重却是不值。”李建成顿了顿,道,“裴寂所言,怕也是父亲之意,我等……见机行事便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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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李建成、李世民分别为左、右翼将军,挥师十万,直指洛阳而去。
大军一路东进,势如破竹,几乎不曾遇到顽固抵抗,便来到洛阳近郊。
这日陈兵落灶之后,李建成掀帐而出,走到斜坡一侧远眺。但见山光满目,春色宜人,洛阳城便在那姹紫嫣红之中,音乐可见。
然而据下人来报,洛阳城门紧闭死守,已有数日。纵然大军已然逼近在此,却也全然未有迎战的动向。
原本心知自己手中十万人马,纵是强行攻城,也必不会落了下乘。只是此时见那洛阳城池肃穆,军队严整,除却满城缟素外,却并无半分动乱之感。
念及裴寂的那番提点,李建成不由得陷入沉吟。
不知立了多久,忽地感到肩头一阵凉意,身子不由得微微一瑟缩。回过神来,却见天边已然落了雨。
三月的小雨,势头不大,然而挟裹了些许凉风,却竟也添了几分寒意。李建成仰头看了看,正待转身回营,肩头已是陡然一暖。
李世民站在他身后,伸出双臂,替他系好了披风。他动作很慢,分明地留恋着这个宛如环抱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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