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李世民唇角不觉挑起微笑。他低头沉默而认真地凝视着李建成,忽而偏过头去,一口饮去了半碗药汁。
李建成没有说话,只是仰起脸,静静看着他,已然明白对方将要做的事。
感觉到对方的靠近,感觉到身前慢慢投下的阴影,他慢慢地垂了眼,直至闭上。等待着对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等待着那急切却缠绵的唇齿交缠,等待着那水乳交融的气息相接……
药汁自对方口齿度入,已然不分你我。浓烈的香气充盈在口齿间,渐渐地竟化作一个漩涡,牵引着自己一点一点深陷进去。
极力抗争,想要抗争,末了,却竟是不再抗争。
恍然间,耳畔的逐渐急促的落雨声,滴滴答答,化作首首绝妙的音律。
这雨,怕是一时停不住了。
带着这模糊的念头,李建成徐徐伸出手,攀上对方的肩背,用力扣住。
实则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倘若自己这心绞痛的当真有根治之药,却也不过李世民,也只能是李世民而已。
然而用药的方式,却有两种。
杀,抑或是……爱……
这个问题没有一刻不在脑中回环,而这一刻,他却只想抛开。
第30章
次日天还未亮,李建成立在帐门边,掀开一角,望着外面。
一夜过后,雨仍是不大不小地落着,雾霭沉沉,天色阴霾。收回远眺的目光,却见周遭的路面也已然有了泥泞之势。
李建成隐隐敛了眉,不语沉吟。
正此时,不远处一声马嘶,抬眼望去。隐微的晨光之中,李世民一身劲甲,器宇轩昂,片刻间已然翻身下马,走至近前。
“如何?”李建成微微侧身,让他进帐。
“大哥,”李世民退下了满是雨水的披风,搭在立架上,道,“我带着人马一直探至洛阳城下,然而城门依旧紧闭。我冒险在城下叫骂了几声,对方竟也无动于衷。”
“观此情形……”李建成坐了下来,斟了两杯热茶,将一杯推到桌子的另一侧,闻言沉吟道,“莫非这王世充已下定了决心,不与我等正面相较了?”
李世民道:“洛阳毕竟是东都,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想来王世充也是聪明之人,故借以避我大军锋芒。”
王世充本是江都郡承,后入洛阳为官,倍受杨广信任。此番杨广驾崩,他虽立越王杨侗为帝,然而实则却是一人将大权把持在手。
李建成默然颔首,心知此刻的洛阳便有如一面金盾,自己长矛在手,是攻是退,便只在一念之间。
正沉吟之际,忽听一名小校在帐外道:“报世子,营外有一人求见。”
李建成抬眼道:“何人?”
“那人只道,他所带来消息的必让世子欢喜,”小校回道,“其余一概不答。”
“如此说来,我倒是无论如何,也得同他见上一面了?”李建成放下手中茶杯,闻言轻轻笑了笑,摆手道,“那便让人进来罢。”
小校在帐外应了一声,匆匆告退,不多时,便引了一人进帐而来。
那人身形颀长瘦削,带着一身雨水站定,从容地退了头上的斗笠,拱手长揖道:“草民见过唐世子并秦公爵。”
李世民道:“你是何人?”
那人闻言抬起眼来,轮廓分明,眉目幽深。转眼望了望一旁的李建成,才转向李世民笑道:“草民姓甚名谁于二人并无用处,有用处的,应是草民怀里这封信才是。”说罢当真从怀中取出一物,走到李建成面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李建成同他对视片刻,笑了笑,伸手接过道:“便看看这信是否当真能入先生所言,让本世子欢喜一番。”
说着已然不动声色地伸手展开,垂下眼,目光徐徐扫过其上的字迹。片刻之后,他轻轻将书信折起,递给李世民。自己则抬眼望向来人一笑,道:“今日雨势不小,先生不如且在此处歇息歇息,明日再启程返回如何?”
他对信中所言只字不提,而那信使却神色不乱,并不追问一句,只道:“身系重命,不敢耽搁。无论世子大夫如何,草民却是今日却是一定要走的。”
李建成闻言轻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先生今日请回。明日我派人将回书送往,如何?”
那信使定定地看着他,随即疏朗的眉目间展出一笑,道:“如此也好。”说罢干干脆脆地一礼,转身告辞。
信使离去之后,李世民道:“大哥,此事……却要如何是好?”
而李建成望着那信使离去的背影,却是释然一笑,道:“世民,传令下去,明日拔营,全军撤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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