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御史互看一眼,又望向一旁的御史大夫,薛仪阳眉头微微一蹙,朝着二人抬了抬手,示意稍待,自己却起身走了出去。
堂外偏殿中,一人正坐在案前幽幽品茶,薛仪阳进得门来,对他拱了拱手。
顾相檀放下茶盏,问道:“可是不说?”
薛仪阳颔首:“灵佛真确信神武军中有赵典的党羽埋伏?”
顾相檀想到上一世最后那支射穿了赵鸢胸膛的毒箭,眼中掠过一丝冷色。
“不管有没有,都该问问清楚。”
“可是赵典如今已一无所有……”他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什么都不怕失去,哪里还会有所顾忌而受他们威胁呢。
顾相檀却摇了摇头:“他有,赵典其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从不畏死,不畏败,他想要的只有权势名利而已,为此不惜牺牲一切,如今权势利都无了,最后的一样他怎能愿意放弃?如论那是盛名还是恶名,赵典都要自己名垂千古。”
薛仪阳顿了片刻,恍然明白了过来。
再回到朝堂之上,同他一道出现的还有如今照顾宗政帝的一个年迈的公公,自不是孙公公了,而是锦妃娘娘院子里的老人。
那公公手捧明黄圣旨,待所有人跪下后,拔高了嗓子道:“皇上有旨,睦王赵典恶稔贯盈、擢发难数,未免皇室蒙羞,今罢黜其赵姓,贬为庶人,自此之后,无论稗官野史皆不能现,钦此!”
这公公话才落,原本匍匐于地的赵典猛地便像条濒死的鱼一般扑腾起来,他嘶哑着嗓子竭尽全力的喊道:“赵、赵攸……赵攸……你竟敢……本、本王是赵家嫡系……你竟敢……”
薛仪阳让侍卫把人压住,冷冷道:“犯人竟敢呼喝天子性命,罪加一等!”说着吩咐人给赵典加刑。
而一边负责记录的主簿则上前问道:“大人,这犯人名讳可怎么写?”方才圣旨里可没说啊。
薛仪阳想了想,随口道:“便称无名氏吧。”一边说一边嘴角还带着讥诮的笑容,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莫忘了将之前的记录都改了,再吩咐其他的衙门史官,已装订入册的也给全烧了,无论宫内宫外都不许再出现那个要不得的名讳。”
说着又看向地上的赵典,就见此人双目赤红,哪怕之前受再重的邢时都未可见的屈辱和痛苦,他处心积虑,汲汲营营多年,临到倾尽所有,不止王位无望,到头来却只换来了一个“无名氏”!
赵典仰天长啸,但干涩的喉咙却只发出极细的呜咽之声,听来分外可怜。
……
三日之后,睦王一案终结,裕国公阖府灭门惨案也已重新翻审大白于天下。
薛仪阳将一份名册交予顾相檀手中,顾相檀翻了翻,听薛仪阳道:“无名氏现下可乖觉多了,让说什么都成,只是脑子不太好了,我怕这其上的人名会有错漏。”
顾相檀摇了摇头:“不会错的,他若自己都忘了,这些‘丰功伟业’还有谁会记得。”
薛仪阳想到赵典如今的场景心内也觉解恨:“羿峥配的草药可是不错,人虽看着半死不活的了,但一碗下去,马上又有了气,这般撑个十年八载说不定都不是问题。”
顾相檀听了却皱起了眉:“不是判了年后问斩么?”
“六弟说,要把他狗命留着,不能就这么死了。”
“要留多久?”
“能留多久便多久。”
顾相檀捏着手内的名册没有言语。
薛仪阳瞧他模样,想着灵佛怕是听不得这样龌龊的事,于是机敏的收了话,不过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鸢儿心里有怨,灵佛且多多海涵。”
顾相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责怪赵鸢,只是要说对赵典的怨恨,顾相檀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而这样的怨恨除了带给自己伤害,让他无意中做了许多错事之外,并没有留给他任何东西。
赵典之外,还有一个宗政帝,赵鸢会否也陷入这样的混沌之中呢?
——
近年大邺已有太多兵劫、瘟劫、水劫、火劫,眼看着还有没一个月便又要到腊八了,宫内便要行一个盛大的水陆法会以此祛灾祈福,给那些逝去的万万苍生超度诵经。
相国寺僧众,以观世方丈为首,携观蕴、观正、观渡、观惑四位禅师入京参法,太子妃贡懿陵又以皇孙的名义拿出毕生积蓄重新修缮释门寺。
顾相檀和左相、御史大人、六世子等人亲自去到城门外等候,又安顿了住处,陪着去了宫中的佛堂参拜,观世方丈并未问起宗政帝,顾相檀也没提,不过这么一通忙活再回到须弥殿也已是银月高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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