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表情微妙,他本来就是打算吃的,可是看皇阿玛那略带鄙视的眼神,好像只要一承认,他就成了那焚琴煮鹤的粗人一样,小脸笑得僵硬无比:“皇阿玛说的是,儿子自知驽钝,又缺少灵气,见这里山好水好,想必是众神眷顾的地方。儿臣想和湖里的鱼儿套套近乎,沾沾仙气儿而已,哪能是钓鱼啊,儿子在喂鱼呢!”
乾隆见他苦着一张小脸编瞎话,甚觉有趣。也来了抬杠的兴致:“哦?那你的近乎套完了吗?想让他们什么时候回家?”
永珹嘴角一抽,皇阿玛不是打算把他费劲捉来的鱼,就这么放了吧?“呃,近乎是套完了,可是还不能放回去。”
乾隆挑眉:“为什么?”
永珹一咬牙:“从小皇阿玛就教导儿臣物尽其用的道理,这湖里的鱼儿肥美,皇祖母周车劳顿,刚好送去小厨房给她老人家补补。”原本打算每人分两条的,这下只能便宜祖母一个人独吞了,皇阿玛那份既然不想要,他就不勉强了。
乾隆败下阵来,他是想着逗小孩说几句软话,软软地撒个娇什么的。再看一眼,那鱼是很肥啊,味道也应该不错吧,只能挥手人连鱼带桶送去太后的宫苑。
永珹是有点堵气的,任谁忙了半天,成果被他几句话就给骗走了,都难开心起来,他继续甩了根钓竿,默默地坐下来。
乾隆没发觉儿子的小脾气,他被人顺惯了,这天下有哪人敢生他的气,既便有气,也从没人表现出来过。他学着小孩的样子也在铺了一层毯子的大树下坐下来,见鱼钩已入水中,他也不再说话,保持安静,眼光有些朦胧地看着湖面。
从远处看,湖边的大树下并排坐着的父子两人气氛到是宁静,至于温馨嘛,这个就见仁见智了,毕竟画面中的某个小孩还在单方面地堵气呢。
许是知道他心烦气燥,之后好久都没有鱼儿来咬钩。乾隆从自己的沉思里走出来,就看到小孩憋屈的样子,他淡淡地笑了,伸手包住小孩的手一起把钓竿握住:“你这样动来动去是不行的,让朕来吧。”
永珹心说你来吧,你来,反正钓上来之后,不是要放生回去就是送人,正好不想玩了呢。他让开身子,让乾隆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起身将坐酸了的手脚活动动一番。
乾隆只是笑看他一眼,就关注起手中的钓竿。说起他们在的这棵树,树杆粗得需要两人合抱,树冠沿伸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很好地摭挡住了阳光,树下通风极好,既不热也不潮,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永珹自从发现这里后,已经在此消磨了两个下午,今日也不打算马上离去,他让小福子找来他看到一半的书,就坐在乾隆身边津津有味地读起来。一会儿累了就换一个姿势,乾隆看他动来动去,干脆让小孩靠在自己身上。两父子这才算和平地在这棵树下安顿下来。除了两个在近处侍候的,其他宫人都远远地站着,随时恭候着帝王和小王子的需要。
微风带来水汽,夏日的树荫下清爽怡人。乾隆皇帝漫不经心地拨弄手中的长竿。他的身上倚着一个小小的热源,煨得他暖烘烘的。他侧侧身子,让小孩倚得更舒服些。却不知这一幕在旁人眼中堪称惊悚。好在这个园子里没有安排人住,只有小永珹是这儿的常客,而下人们看到不该看的也不敢多嘴。
乾隆再回头时,小孩已经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稚嫩的脸上纯真平和,简直像西洋画里的小天使。一块调皮的光斑透过层层树叶落在小孩眼睛旁,这让他不舒服地哼了一下,又向外滚了半圈。这个把皇阿玛的大腿当大床的孩子,眼看就要滚出毯子外。乾隆大手一伸将他捞回来。吩咐小太监拿了一方薄毯来。看着睡没个睡样的小孩子,乾隆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他决定以后要更加孝顺太后。
小永珹在一片鸟唱虫鸣的大自然声中醒来,鼻端是嫩嫩的青草味,身上盖的是软软的薄毯,头下枕的是皇帝的御腿。夏日的白天很长,看看天光,太阳马上就要掉到地平线以下了,他睡了快有两个小时。对上乾隆带着促狭的目光,小孩眼神不禁有些躲闪,坏了,不会流了口水吧,他梦到吃水煮鱼来着,小手偷偷摸摸地抚上嘴角。乾隆甩上一条刚上钩的锦锂,转头问他:“对枕头还满意吗?”
小永珹不自觉地点点头,加了句评价:“要再软点就好了。”想到这场景怎么很熟悉,不久前他枕着皇阿玛的胳膊呼呼大睡过,难道阿玛很喜欢当枕头!
乾隆眼睛轻眯,想起一件事来:“你宫里的枕头都是软绵绵的吧,”他上次走得匆忙,忘了说这事。“太医说过小孩子还是用玉枕的好。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贪图享受!回去以后全部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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