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你先救人,”谢语对这大夫说道:“你不能光站在这里啊。”
大夫说:“公子好像被什么魇住了,在下只能尽力而为。”
罗知秋心急魏太医怎么还不到,还得忍着心下的焦急,对大夫道:“你尽力就是,本相不是不通人情之人。”
半柱香的工夫后,魏太医气喘吁吁地到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位太医。
没人疑罗维这次的病发,是因为卫岚的那张画引起的。一阵忙乱下来,也没人再去想罗维喊的那个“阿丑”是谁。
罗维只是不肯松开卫岚的手,罗知秋等人无奈,只得让卫岚守在罗维的床榻边。卫岚也求之不得这样,他只看着罗维,身遭的这些人和事,不该他管,他也不想管,只要面前这人还活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阿丑是谁?就算罗维醒来,他也不会跟任何人说阿丑是谁。
这个人,连同上一世那些不堪的往事,甚至连同龙玄那口巨大的棺椁一起,都被罗维藏在了心底,不去想,却一直都在他心里住着,如同他的影子,罗维走到那里,他们就跟到哪里,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这世上不光是人分三六九等,就是猫狗骡马,花木宅院,都一样有高低贵贱之分。欢喜院,在上都花街的地位,不上不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欢喜院里的人,也都只是些可怜人,可就是这些可怜人,还是要分个上下。
那一年上都的冬天来的很早,好像秋天还没有过去,雪就迫不及待地将上都遮盖了,真正的一夜入冬。
花街正是最热闹的夜晚,人来人往,歌舞琴乐,寻欢作乐声不绝于耳。
一向生意不算最好的欢喜院前,这日却是围了一大群的人。一个罪奴衣不遮体地被院里的护院扔在了大门前。
“是他啊,”人们看到这个罪奴,马上就有人与左右议论起来。
说来也可笑,这欢喜院里,最出名的不是院里的名角们,反而是这个下肢已经不能行走的罪奴。这罪奴的来历人们已经记不清,只知道这罪奴怕是这条花街上,命最贱,也是最脏的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东西了。
“眼怎么也瞎了?”有人看了这罪奴一眼,就问旁人道。
这罪奴左眼上蒙着一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脏布,细看之下,才能看出,这布是被血浸透了,结了块,沾了灰后,才成了这个样子。
“没想到他还不死,”有人看着这罪奴一脸的厌恶,“真不知道他为何还活着?”
半月之前,从不曾有贵人光临的欢喜院,迎来了几个一看就气度不凡的贵人。当时这罪奴正在伺侯一只獒犬,也是让无聊坐在大堂吃酒寻欢的人图一个乐子。没想到,为首的那个贵人,竟是径直走到了这罪奴的笼前。老板吓得忙就让人把那只獒犬拉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贵人看了这罪奴好一会儿,突然就发了怒,毫无预料地就出手,将这罪奴的左眼给挖了出来。包括跟着这贵人来的人在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住了。都说不清是罪奴的那一声惨叫,还是这贵人被血染红的手,又或是这罪奴被血糊住了的脸让他们惊恐。
贵人行凶之后,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去。只他的一个随从迟走了一步,给了被吓傻的老板不少银两,吩咐给这罪奴治伤,不能让这罪奴就这么死了。
老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对这个罪奴,他是心生了同情。这罪奴是官家派给他的,来的时候,就已经残了双脚,手也是残缺,身上的伤层层叠在一起,找不出一块好的地方来,只这张脸,倒是看着漂亮,比他这院里的倌儿们都要漂亮。这罪奴也听话,什么人都肯伺候,弄只畜牲给他,他也乖乖就范,给口吃的就吃,不给他也不要,没客人的时候,就缩在过道里,一动不动,像个死人。挨打的时候,只有疼狠了,才哼一声,挨骂,就更是低头受着,老板从把这罪奴从官家地牢里领回来起,就没听这罪奴说过一句话。老板也想对这罪奴好一点,只是官家明面上的话就放在那里,这人是得罪了大官,过不得好日子。老板得罪不起大官,也怕官家,就只能收起自己的同情心,下死力折腾这个罪奴。
罪奴在地上躺了半个月,官家还为他送来了好药,只为了让他不死。
这天老板好心,要为这罪奴换药,就问了这罪奴一句,“你究竟得罪了谁?这人要让你活着受罪,连死都不让你死啊。”
这罪奴竟然第一次发了脾气,挥手打翻了老板手中的药碗。
老板被这罪奴的不知好歹弄恼了,当即就让人将这罪奴拖到了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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