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倩儿顿时满脸感激地冲宁沫拜了拜,“多些茉儿姐姐成全!多谢二夫人成全!”
宁渊与宁沫一同出了灵堂,走到外边的花园小径上,见周围再无别人,宁沫便支开了身后的丫鬟,对宁渊道:“我还以为你恨极了她,不想眼看着都要下葬了,你还能来为她送行。”
“再恨极了,到底也是兄妹一场,有些场面不得不过。”宁渊表情平静,“而且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三夫人那个刁滑的娘影响才变成这幅模样的,若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想来也不会再如今世一样年纪小小就如此阴毒。”
“你感慨倒也良多,我却觉得,但凡有利益争端的地方,就决计不会少了阴谋与刁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都是成王败寇罢了。”宁沫摇了摇头,“有时候你想要太平地生活,别人却总不让你如愿,被逼得狠了,就只有奋起反抗,以毒攻毒,即便最后胜了,双手却也沾染上了鲜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哥哥似乎有些内疚。”宁渊看着宁沫。
“我原是恨极了那些害人之人,可如今却也发现,我同他们似乎并无分别,不也一样是拼着心机,斗着算计,忽然之间有些累了。”宁沫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斗着斗着,我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我不知道哥哥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宁渊道:“但是哥哥有没有读过高郁大人的《物竞天择论》,里边有一句话,放到现在来说正合适。”
宁沫神情一愣,“什么话。”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宁渊一字一顿地说着:“天下万物至理,不外乎一个‘道’字,害人者人亘害之,即便同样是双手鲜血,不过一个是恶贯满盈,一个是替天行道罢了,若是当真觉得内疚,那便去站到最高处,用双手来改变这个世道又何妨。”
宁沫怔怔望着宁渊,似乎被他那一句“站到最高处”给惊住了,宁渊却不以为然,继续道:“那日我便说过,要想不被人欺负,要想保护身边的人,就必须把刀子握在自己手里,当然,手里的这把刀,是要去害人,还是要去护人,便也取决于自身的‘道’,我们自问站在一个‘道’字上,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又何以愧于心?”
“能将那篇《物竞天择论》说到这个份上,怪不得高大人愿意收你为弟子。”宁沫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作为兄长,我忽然很期待看到你入朝为官的那一刻,说不定也有封侯拜相的那一天。”
“哥哥说这话可为时过早了。”宁渊收起表情,“其实我同哥哥的想法一样,只想陪着亲人在一起太平地过日子就好,没什么大志向。”
宁沫却摇了摇手指,“你只说那篇《物竞天择论》中有‘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却记得另一句‘金鳞岂是池中物’,现在想来,哥哥我同你拉好关系当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往后你若成了一株大树,也可让我过得潇洒一些。”
见宁沫居然开起了玩笑,宁渊不禁露出一抹莞尔的笑意,不过他想了想,很快又道:“哥哥可知三夫人现下如何了?”
“还能如何,闹出了那样的事情,老夫人是铁定容不下他了,虽然她不是官家的女儿,但到底是宁湘的生母,身份也是夫人,父亲不好休了她,只将她关起来,对外说是‘修身养性’,只是还有没有能放出来的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机会自然是有的,如果宁湘在今年秋闱时高中举人,想来碍于‘举人老爷母亲’这个身份,父亲也不好再将三夫人怎么样吧,而且依着举人老爷的身份,就算宁湘要带着三夫人搬出去自立门户,想来也是行得通的。”
“自立门户?你当三夫人会愿意?她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你,还不都是为了将来武安伯的爵位能落到宁湘头上,让她搬出去,她怎么肯。”宁沫轻笑道:“你就看着好了,就算没了一个宁萍儿,三夫人若是有心,照样能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到宁萍儿头七那天,已是五月,春尽夏初,天气已经变得燥热起来。宁萍儿的葬礼虽是草草了事,但头七的祭礼却马虎不得,大周避讳巫蛊之术,民间自然对鬼神之说也持默认态度,如宁萍儿这般被家规处死的人,虽然是罪有应得,可怨气也重,头七的祭礼若是办不好,按照民间的传言,怨灵怒气更胜,便会化作厉鬼,搅得家宅不宁,损阴德,坏福祉,甚至还会现形害人。
因此对于这场祭礼,沈氏相当重视,还专门差人出城上了一趟玉灵山,原本想请灵虚寺的灵虚尊者亲自下山做法,但事不凑巧,尊者正好远行去了,最后只好找来了城内一个还算有名望的神婆,在宁府里开坛做法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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