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诱惑,对于各地的地方官员是相当大的,宁如海亦不能免俗,他自从被扫出华京后,这些年就没有断过重回京官行列的念头。他如今官职在江州守备,顶上就一个江州都督曹桂春压着,若是能凭借着龙舟大比得以晋升,都督一职没理由让给他,那他就有极大的可能重新回到华京,因此每年的龙舟大比,宁如海都准备得十分尽心,可惜,就算他手里握着江州守备军,最不缺孔武有力的壮汉,却每年都要输给曹府上的船队一线,连江州的魁首都没拿过,更别说为九阳节表演了。
加上今年因为宁萍儿的事情,宁府上闹出了许多风波,在外边的物议彻底平息之前,宁如海不太愿意出去抛头露面,加上他心里觉得今年或许仍比不过曹府的船队,再上心也没意思,因此才听了沈氏的话,将准备龙舟大比这一茬拨给了宁渊打理。
宁渊近来越发得沈氏喜欢,沈氏的想法也是让这个目前最得他看中的孙子多历练一二,往后就能更快地帮助宁如海料理一些零碎的事宜,但对于这种看起来风光,实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宁渊却很不以为然。
“这事要是做不好,你得为此担责,可要是做好了……”宁沫右手微微撑住下颚,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黑子,思索片刻,便朝棋盘的东南角落下去,“叫吃。”
“其实也没有做好的时候,咱们府里拼了这么些年,年年都只得第二,没理由换了我,反倒能将魁首夺了去。”宁渊将手里的白子扔到一边的棋盒里,“罢了,不下了,眼瞧着是输了。”
“我倒是很少看到你有这般丧气的时候,难道便没心情做好吗。”宁沫语气带着笑意,“若你当真能夺得魁首,那可当真是风光了,不光在家里得脸,还能去华京参加九阳节,每年九阳节,可属华京城中最热闹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别人求也求不来呢。”
“那也得先拿了魁首在说。”宁渊轻笑一声,“父亲此次将龙舟之事交予我,虽有祖母提议在前,可大夫人明里暗里添了多少柴火,你我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要是她没有算计你的心思,我也是怎么都不会信的。”宁沫道:“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以我对大夫人的了解,十有八九也是借刀杀人的把戏,既不用自己受累,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也能对外撇得干干净净的。”
宁渊点点头,“哥哥果然又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瞧最近宁湘似乎安分得很,想来他是要铆足了劲,来一番大动作吧。”
“反正你心里有数便可,如今离端阳节还剩不到十日,若要应对得宜的话,你还是先早早准备吧。”宁沫站起身,“我出来得有些久了,这后花园虽然偏僻,可难保不会有人过来,我同你的关系还是越少人知道得越好,这边先走了。”说完,他对宁渊点点头,领着贴身丫鬟出了二人下棋的凉亭。
“少爷你是觉得,会有人在龙舟大比上动手脚,来害咱们吗。”周石在宁渊身后问道。
宁渊没回答,而是坐在那里思索了片刻,才站起来说:“如今时辰还早,你先陪我去趟码头边的船坞。”
论起造海船,没有哪个州县能比得上青州的造船坞,可若是比造河船,得了京华运河的便利,举国上下便也只有江州数一数二了,因此江州官家的造船坞,规模也十分庞大,宁渊坐着马车走了好一段,才从船坞的正门进到为各府打造龙舟的工舍。
工头已经从守门的杂役那里得知了宁渊回来,径直在门口候着了,他知晓今年宁府的龙舟是宁渊在打理,因此对这位之前并未听说过的宁三少爷十分客气,搓着手迎上去便道:“如今离端阳节还有十日呢,少爷怎的这般早便过来了。”
“料想咱们府里定做的龙舟应当快完工了,便过来看看。”宁渊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那工头赶忙在前边引路,阿谀奉承了好一段,才领着宁渊到了工舍的后院里,这里有上十艘似是刚完工,还没有上漆的长形木舟底朝天整齐地排列在地上,正受着日头暴晒,一边还有好几个工人拎着小桶,不断将一些黏糊糊的透明汁液刷上船底。
“那些人在做什么?”宁渊问道。
“他们在给船底上树胶呢。”工头道:“船底常年泡在水里,再硬的木头也总会有泡烂的那一天,这种胶和寻常的船底漆不一样,寻常的船底漆只能隔水,却不能养护木头,还沉,这树胶不光隔水,木头刷上之后晒干了,还能使木质更加坚硬,而让造出来的船更稳固,咱们船坞造船,都是用这种树胶。”
52书库推荐浏览: 温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