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濂看来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他落到现在这般境地,全因是在帮庞秋水出气的缘故,庞秋水没理由对他置之不理,而且昌盛候又是中书省的副提调,只要昌盛候一句话,那松州他便是无论如何都不用去了。
华京难得下了一场暴雨,街上少有行人,偶尔一辆马车匆匆驶过,溅起漫天水花,撒到宋濂衣摆上,他却也再顾不得。
宋濂现下全然没了身为掌院时的英姿勃发,一袭长衫早已被雨水浇成了落汤鸡,一阵深秋特有的寒风伴随着雨水挂过,他狠狠打了个哆嗦,脸颊泛起一阵青白,却还像不放弃般,用力拍着昌盛候府的们:“庞小姐!你不能就这般丢着我不管啊庞小姐!算是宋某求你了,你帮帮宋某!”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拍了多久,连两只手都快要没感觉了,眼前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借着两个高大的护院和两个粗壮的婆子簇拥着一身华服的庞秋水从里边走了出来。
庞秋水裹了一身皮裘,满头珠翠璀璨华光,搭配着那张娇俏玲珑的脸蛋,一眼望过去简直贵气逼人,她身边两个婆子一人替她撑了一把锦缎伞,漫天大雨竟连一滴都飘不到她身上,同浑身湿哒哒,抖得如同个簸箕似的宋濂简直有云泥之别。
“庞小姐!”见庞秋水终于现身,宋濂几乎是提泪横流地扑上去,不过立刻被那两个护院架住,压根没办法近身,只能在远处哭丧着道:“庞小姐,你救救宋某吧,宋某做这些事情可全都是为了你啊!”
“宋大人,你说的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庞秋水带着微笑,拢了拢皮裘的领口,居高临下望着宋濂道:“我可是让你去做什么事了吗?”
“不是你让我替你向那个叫宁渊的举人出气吗?”宋濂一愣,“我为了这事,现下却落到这步田地,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被赶到松州那类偏院的地方去,庞小姐你要帮帮我啊?”
“宋大人,我看你是糊涂了吧,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庞秋水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样的脏水宋大人怎么能胡乱往我身上泼呢,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可怎么好!”
“你……”宋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日下朝后在御花园,不是你……”
“哦,你说那一日。”庞秋水却打断他的话,“可我只记得,那一日我的确是让你以儒林馆掌院的身份,提点提点那位德行有亏的举人,却也没让你用这般下作的手段陷害他呀,如今还有那样多被儒林馆出了名的举人上书说受你诬陷,难道你也要说那是我指使你做的不成?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宋大人却是朝廷命官,这话说出去,宋大人自己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宋濂被庞秋水说得一愣一愣的,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自己是被这个女人耍了!他立刻勃然大怒地往前冲,想要扯住庞秋水要个说法,庞秋水却已经冷冰冰地发了话,“我明日还要入宫陪伴太后,着了风寒就不好了,现下这府门前的垃圾东西有点多,你们便自己看着处理了吧,不用再来叨扰我了,更不能惊扰了父亲,明白吗。”
那两个护院沉声应是,宋濂则怒火更胜,他自诩才高八斗,堂堂探花,竟然被说成是垃圾?!刚想扯开嗓子冲庞秋水的背影叫骂,嘴巴却已经被一团湿漉漉的布堵住了,那两个护院对他压根不客气,一左一右拎起来,对着他可怜的小身板就是一通老拳。
可怜宋濂一介书生,哪里吃过这种亏,嘴里塞着东西叫又叫不出来,有什么痛苦只能闷声受了,偶尔有一两个路人撑着伞经过,只以为是哪家的下人在教训不长眼的乞丐,谁能知道那个被堵在墙角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曾经是儒林馆了不可一世的掌院呢?
与此同时,儒林馆的书阁内,一壶茶水烧得滚烫,两名青年正一面下棋一面对饮。
“我输了。”宁渊丢下手中的棋子,“孟世子棋艺精湛,我真是自愧不如。”
“我怎么觉得,宁兄是在让着我。”另一面的孟之繁笑了笑道:“宁兄莫不是以为输给我一盘棋,便能将欠我的人情给还了吧。”
“自然是还不了的,往后孟世子要是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直说便是。”宁渊一粒一粒捡起棋盘上的棋子,“此事原本我想去拜托景兄,奈何他却不在京中,而且相比在武将中颇有威信的景国公府,也唯有文臣领袖的孟国公府能有这般效率,竟然如此迅速就寻到了那样多的举人。”
孟之繁道:“那些举人其实一直觉得颇为冤屈,不过被宋濂拿着把柄,而且有些事不好摆到台面上来说罢了,得有人出面将他们拧成一股绳,此事才能办得顺遂,我也没出多少力,不过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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