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分客套地将头一点算是行礼,“四殿下。”
司空旭面色红润,瞧上去很是春风得意,整个人更显俊朗,他像是瞧不出宁渊的冷淡一般,继续道:“不想能在这里碰上宁公子,当真是巧,宁公子这是要往何处去,不如让本殿送你一程如何?”
“不必了。”宁渊淡淡应着,“草民不敢耽误殿下的功夫。”说罢,转身继续朝前走。
司空旭却不依不挠,一边让马车跟着宁渊,一边道:“宁公子,不,宁兄,经年不见,难得故人重逢,宁兄待人却如此冷淡,实在是叫人好生失望。”
“四殿下,我可不觉得我与你是‘故人’。”宁渊知道司空旭的性子,如果他不直面将人打发走,对方便会更加的得寸进尺,索性又停下步子直接道:“殿下如果健忘,小人倒不妨提醒您两句,我同殿下的那么一丁点故人关系,早在几年前的燕州就已经了结了。”
司空旭表情梗了一下,宁渊在说什么他当然知道。他也以为经过燕州的时候,自己得偿所愿,应当不会对这个总像石头一样梗着自己的宁渊再有一丁点的非分之想,可奇怪的是,他越是这么想,这些年宁渊的身影不光没有从他心里变淡,反而更加深刻了,总是莫名其妙窜出来扰得他不安宁,直到那时他才领会到,他对曾经那个看起来没有丝毫吸引力,甚至还有些孤傲的少年,所抱有的想法并非是曾经的那一点“非分”那样简单。
所以纵使被宁渊点出了这一点,他还是厚着脸皮道:“宁兄何必如此见外,相见便是缘,宁兄当真不想上车来小坐片刻吗?”
“四殿下说笑,这样名贵的车驾,我等贱民高攀不起。”宁渊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刚要抬步,忽然又听见司空旭幽幽道:“这么说来,宁兄是一点都不关心你的恩师,高大人了?”
宁渊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宁兄你应当知道,华京去燕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中间还会经过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而这些地方,烧杀抢掠的土匪可是多得很呢。”司空旭的声音带着愉悦的上扬,“可怜高大人年事已高,又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的碰到那些亡命之徒,单靠几个官差护卫又怎么防范得了?”
虽然一早便猜到了高郁和自己会遭到此难和司空旭脱不了关系,但宁渊却想不到司空旭竟然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自己,甚至已经到不要脸面的地步了,他这么想着,那边司空旭已经主动撩开了马车的车帘,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渊垂头想了想,终究是上了车。
马车像是新制的,外表瞧上去朴素,内里装潢却是十分地考究,地上铺了一层黑白相间的虎皮,四周更是以锦缎作帐幔,熏香亦是十分名贵的梨花香。司空旭一身锦袍斜靠在金丝软垫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和宁渊之前听闻他落魄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大殿上“挺身而出”,救了皇帝一条小命,又认了月嫔作娘,总算是让这位曾经的落魄皇子咸鱼翻身了一回,如今虽说也算不上得宠,但寻常皇子该有的封赏,皇帝也一丝不落地全补给他了,跟之前失宠软禁的状况完全是天壤之别。
“宁兄何必如此生疏,靠近些如何。”见宁渊坐得离自己远,司空旭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软垫,“我当真有许久未见宁兄了,此番冲锋,当真开心得很,宁兄若是不介意,父皇新赐了一处皇子府给我,不如宁兄与我一同回去,小酌两杯如何。”
宁渊却道:“殿下,你同我之间当真用不着如此拐弯抹角,这样不凉爽的天气,你专程跑到高府前边等着,又尾随了我这么久,应该不是只想送送我或者请我喝一杯那么简单,有话就直说吧,而且我想殿下应当也明白,在你做出了那些事情后,我是不可能心平气和同你喝酒的。”
司空旭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宁渊居然能说得那般直白,不过他很快又笑了,点点头道:“宁兄果然猜出来了,这番聪慧当真一点没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宁渊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四殿下志向远大,竟然还同一个安分守己的读书人过不去,若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难道就不怕受人耻笑吗。”
“从我本人的立场来看,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司空旭道:“高郁这样的读书人,其实我还很佩服他,只是不得已,谁让他挡了别人的路。”
宁渊皱起眉头,“果然是庞府吗。”
“看来宁兄虽然没有入仕,可对京中这样的权利侵轧却也了解得很。”想来司空旭是觉得宁渊现下连居然都不是了,仅仅是个一辈子都不能参加科举的平民,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坦诚道:“不错,庞松为了让中书省收拢翰林院,一直想将从中作梗的高郁除掉,而我又想要得到庞松的支持,就算我很钦佩高大人,也只能不得已地将他牺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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