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差将东大街出现积水的事情上报给了京兆尹,京兆尹虽然也觉得今时不同往年,可也没有往深处想,只让官差开放了城市里所有排水渠的阀门,并且用黄历算了算日子,推算雨季什么时候会过去。
等这场雨绵延不绝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华京城里的粮食价格,已经跌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并不意外,绵延的大雨和潮湿的空气让囤积在粮仓里的粮食迅速发霉,作为粮店,如果再不出手,最后粮食如果全部发霉了就等于是砸在了手里,与其到那时血本无归,还不如现在能卖一点是一点,好将损失减少到最低,可即便粮价一降再降,还是无人问津,毕竟已经受了潮的粮食,买回去如果不迅速吃掉,还是会发霉的,就算价钱便宜,对于精打细算的老百姓们来说也并不划算,至于达官贵人……向来只有最优质的大米和小麦才能摆上他们的餐桌,这类带着潮气的粮食,连下人都不吃。
唯独只有一个“达官贵人”例外。
当宁仲坤坐着马车,开始一家粮店接一家粮店串门子大批量购入粮食的时候,那些粮店店主犹如见到了活菩萨,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连买带送,将一车又一车的粮食不断运进宁府的专属粮仓。
宁仲坤虽然是宁国公府的嫡孙,可因为宁国公治家严谨,他手头并不宽裕,粮食虽然便宜,但是大批量购进的话也要不少银子,宁仲坤拿出了平日里攒下的全部例银,又从自己的妹妹宁珊珊那里拿了些首饰,才将买粮食的钱凑够。
对于宁仲坤的行为宁珊珊很不理解,其实宁仲坤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这样绵延的大雨,加上粮食的掉价,还有宁渊曾说过让他囤积粮食的那番话,宁仲坤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得按照宁渊所说的来做,不然,也许就会有一个极大的机会要从他手里溜掉了。
反正只是花银两囤积一些粮食而已,就算宁渊是在作弄他,也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当大雨下到第十天的时候,宁渊忽然找上了宁仲坤。
“你现在去见大皇子殿下,让殿下着手开始疏散城西的居民吧。”宁渊说出的话让宁仲坤吓了一跳,还不待他问清缘由,宁渊接下来又抛出了重磅炸弹,“靠着华京的江华运河很快就要溃堤了,发起洪水来的话,城西地势偏低,必定第一个遭殃。”
城里要发洪水?这还了得!宁仲坤被吓得不轻,也顾不得问宁渊详细情况,立刻就心急火燎地去了大皇子府,可惜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回来了,而且脸色无比难看。
“都是你干的好事!”面对还在等着他的宁渊,宁仲坤劈头盖脸便是一阵呵斥,“不过是下场雨罢了,你却让我去向大殿下出这种馊主意,害我被大殿下数落了一通,江华运河那样坚固的堤坝,怎么可能下点雨就溃堤!”
宁仲坤也觉得宁渊莫名其妙,江华运河建成上百年了,一直固若金汤,从未有过汛事发生,如果大皇子真的听了自己的规劝,劳师动众地让城西的居民转移,最后又一点事都没有的话,光是老百姓的口水,就能将大殿下淹死!
要知道城西可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平民聚集地,住的人恐怕比城东城南城北加起来还要多,如果弄得民怨沸腾,最后会闹出大事!
可面对宁仲坤的斥责,宁渊显得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不出所料,对宁仲坤道:“大殿下不愿意便罢了,可你也不用对我生气,想想如果大殿下有一天会后悔与没有听从你的劝告,你觉得往后大殿下会如何对你呢?”
宁仲坤愣了愣,忽然间脊背有些发毛,“你就那么肯定江华运河会溃堤?”
宁渊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不出五天,你会感激我的。”
事实上,江华运河这条“固若金汤”的人造大河,在如瀑的暴雨下,却连五天就没有坚挺住。
在宁渊来见过宁仲坤的第三天,终于在一个万籁俱静只余雨声的夜晚,如万马奔腾一般爆发了,并且来势汹汹,还不到一个时辰,恢宏的华京城至少有上半城区遭了秧,至于城西,更是整个泡在了水里。
报告险情的人几乎是在城西刚被淹时就屁滚尿流地跑进了京兆尹的府邸,京兆尹原本正就着雨声抱着小妾在床上风流快活,听到这个消息也吓得立刻萎了,知道眼下这事态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官位能有所决定的,皇上又在凉山避暑,于是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冒雨往大皇子府里赶。
由不得他不着急,城西住着那么多平民,他们的房子被淹了,势必要往地势高的城东逃,而城东尽是达官贵人们的府邸,一旦控制不好,难民发生暴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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