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字什么?”赵恒煦随意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字正清。”林一直收回往后挪的脚,恭敬的说道。
“嗯,不错。”赵恒煦说道:“做人当如是,品正直、性高洁。”
“是。”
“林老请坐,哪有主人家不坐,朕一个客人坐着的道理。”
“谢陛下。”林炳承坐在赵恒煦下手,并没有全坐,林一直站在他的身后。
杜堇容准备站到赵恒煦的身后,“堇容,坐在朕的身边。”
“喏。”杜堇容迟疑了一下,找了一张林炳承下首的位置坐下,离赵恒煦隔了两个位置。
谈论了一会儿风月美景,赵恒煦品着清茶,淡淡的开口,“林相对现在的世家有什么看法?”
“咔嗒”林炳承拿着杯子的手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杯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臣……”
“林相乃国之栋梁,应该说真话、实话。”赵恒煦放下杯盏,轻轻的说道。
“老臣……”林炳承捂着杯子,不让它们发出声响,慢慢的放置到茶几上,缓缓闭了下眼,“老臣以为世家虽好,但太过固守,京中世家经历过宣帝朝,骄奢之风严重,子孙难有成才者。”
“就像是卫国公家。”赵恒煦慢慢的道,“中秋夜,好一出闹剧啊!”
在座的人并不敢言语,中秋夜就像是个禁忌,明明大家都知道,却要小心的提防着,越是提防就越是闹心,时间长了就像是一个毒瘤,慢慢的结实在身体里,只待发作的时候,而一发作那就是动刀子要死人的事情。
“林老您乃中正之人,林家诗书礼仪之家。”赵恒煦站起身向林炳承拱手,“朕恳请林老相助,世家固守,公侯把持朝政,朝中可用之人太少,朕举步维艰。”
林炳承站起,连忙避开,恭敬施礼,“老臣年迈,资质平庸,堪不能当此重任,陛下难为老臣了,老臣不敢当不敢当。”连连推拒,恨不得多长几只手一起摆手来表达自己年纪大了、不能用了。
“林相太过自谦,谦虚固然是好,但太过谦虚反而假了。林家居于扬城,但扬城还是在大齐的版图内,大齐毁了,扬城就可以独善其身?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况且扬城可不只是林家的……”林家谨慎谦虚,这一代的族长林炳承的长子更是深得其父真传,是个谨慎内敛的人,可是在林家世代的扬城内,再低调的世家都有张扬的时候。在扬城,朝廷指派的官员上任的第一时间是去拜见林家家主,遇到大事还要找林家商议,林家就是扬城的土皇帝,说的不好听些,扬城就是大齐的“国中国”了,要不是林家还安分懂事,赵恒煦肯定弄死他。
林炳承手一抖,膝盖一动就要跪下请罪,赵恒煦浅笑,“林老年纪大了,腿弯子越发的软了。”
林炳承身子僵硬的不动,他身后的林一直绕出来跪下,“陛下,爷爷最近几年身体时有不适,往陛下体谅。”叩首言道:“臣有一两言说予陛下听,臣窃以为大齐人才济济,如此多的人才不是几个世家就可以抵抗的,世家说多了也只是仗着自己的优势培养人才,不足为虑。陛下英明,开科举,纳贤才,招志士,壮大大齐,世家只会欢欣鼓舞,并不会多做阻拦,就算是有人出来阻止,那就是国中蠹虫,当除之。”
“好,说的好。”
“以上只是臣的一家之言,当不得事。”
“朕等着林家做世家表率,林相应该不会让朕失望。”林炳承讷讷不言,赵恒煦也不在意,看向林一直,“正清是个人才,来年的科举朕在琼林宴中等着你。”
“谢陛下。”
赵恒煦走后,林家并没有平静,书房里安静的诡异,林炳承愣神的看着桌面,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张素签的拜帖,林家想要独善其身那是不可能了啊!
“直儿,陛下都说些什么?”说话的是林一直的父亲林守正,林家的当家族长,并未出仕,新皇登基,最近这段时间正是关键时刻,他身为族长理当在京城,时刻注意,以备不时之需。
林一直看了看爷爷,摇摇头并未说话。
林守正皱眉,这个长子一直在老父身边教养,与自己并不亲厚,在儿子面前他做的更多是严厉长辈。在扬城说一不二太久,林守正都渐渐的失去了谨慎低调的性格,自己问话儿子竟然不配合,眉头一下子就竖了起来,“竖子,父亲问话为何不回答。哎呦,父亲。”
林守正看着自己脏污的袖子以及袖子下隐隐作疼的胳臂,一方粗笨的砚台擦边儿扔了过来的力道,疼得在扬城养尊处优的林守正骨头生疼。
“孽子,你是不是连我都要骂?族长当时间长了,轻浮了,是不是认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啊,啊,扬城是大齐的,林家不是土皇帝,你这个混账东西,老祖宗的留下的基业就要败坏在你手上了。”林炳承指着长子,严声痛骂,陛下的声音言犹在耳,林家安逸的时间太长了,都忘了根本,不,他们都忘了,所有人都忘了,他们的荣耀地位权势全都是皇帝给的,只要皇帝愿意,他们可以继续荣耀下去,不愿意就什么都没有。宣帝昏庸,新帝却是从战场上殊死搏斗、踏着千万人的骸骨走出来的,身上带着的血腥气不是任何一个世家可以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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