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的手指在黑暗中缓缓抚过白曦发梢鬓角,最后轻轻划过白曦青黑深陷的眼窝,用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睡吧,我不会在离开你。”
……
第二日一早,同行的商人早已上了堤查看渡船能否启开。客栈里剩下的人不多,决无伤一个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默默看着窗外。
白曦睡了四五个时辰便恢复了大半,他独自出了房门,在决无伤面前坐下。
决无伤回头来,却不见温煦,不由面含疑惑。
白曦嘴角一勾,笑道:“家兄想必是心宽失了戒心,居然一睡到了这个时辰。让诀公子空候了。”
决无伤只当未曾听见白曦言语中的挑衅,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淡淡道:“药已经煎上了,再过一刻就好。既然白兄起身了,还是由你端给温兄罢。”
白曦再接再厉道:“这个不急,我此番特意来寻诀公子,是想告知家兄与我的打算。”
“打算?”决无伤皱眉看他。
“家兄叨扰诀公子已久,如今我既然已经寻来,日后自然不必再劳烦诀公子往来奔波。密江大水,家兄以为在此盘亘日久恐生事端,打算今日便同诸位告辞……”
“不可。”决无伤不待他说完便出声打断,“温煦不能走。”
白曦沉下脸来。
决无伤微微一叹,道:“温煦并不知他中了牵机散,这药你该清楚,中者不可劳累奔波,风餐露宿东躲西藏更是不妥。”
白曦一怔,陡然杀意四射开来,切齿道:“是谁?那个狗皇帝?!”
决无伤好整以暇地示意隔墙有耳,又道:“多说无益,就算你想去报仇,只怕温煦也会拦着你。唯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躲避追兵才是。”
白曦闭目沉吟,终于冷静下来,睁眼问道:“他中了多久?”
决无伤冷笑一声,似是嘲笑他昨夜居然毫无所觉:“他中毒不深,只是汤药一旦开解便不可停用,三月之后若他肯同你走,我自不会再拦着。”
白曦腮角紧了又紧,终是起身对决无伤抱拳一辑:“大恩不言谢,如此只能再叨扰些时日。”
决无伤倒是没想到这人变化如此之快,这才正眼看过来。
白曦心思烦乱,不想与面前这人多做纠缠,扔下一句“我去拿药”便转身往灶房而去。
……
没过两日,温煦便发觉决无伤原本就无情的面孔越发很沉,连带着白曦都开始忧心忡忡。
到了这日晚间,温煦在白曦的逼视下用过药后,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追兵在附近?是不是周围有些不妥?”
白曦面上神色冷硬了一瞬,温煦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他示意白曦坐下,开口道:“小曦,我们在客栈停宿也有六七日之久了,总这样叨扰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明日我们一道辞行罢?”
白曦下意识接口道:“不妥。”
“有何不妥?可是你伤没好?”温煦这次觉得奇怪了,两人刚见面时,这个弟弟分明是巴不得当夜就收拾包袱一道私奔的行状,怎么第二日起身之后就一改常态在客栈扎下根儿来?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白曦与决无伤一样,直来直往惯了。白曦更是从来不知在哥哥面前如何说谎,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将牵机散的因由前后说了。
温煦闻言哑笑,他并不是自怨自艾之人,楚修文与决无伤费心隐瞒倒是多虑了。只是三月服药之期才过了不过半月,偏偏又遇上密江大水,这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忧心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清楚,客栈中投诉的旅人尚在酣梦,店门便被人拍得噼叭作响。温煦刚睁了惺忪睡眼,白曦已经懒腰将他抱起,拾剑在手。
决无伤也在这个当口推门而入。
白曦没松手,温煦略有些尴尬。幸而决无伤非礼勿视地收回目光,转身阖上门,一边说道:“是官府的衙差搜捕流犯,让所有旅人都要报上户牌,我疑心这不过是为了打草引蛇。”
温煦闻言彻底清醒过来,商人自是户牌随身携带的,可是他们几个却难办了。
白曦懒得多想,揽了温煦往窗口跃出,扔下一句:“随你如何应付,人我先带走了。”
……
接下来几日沿河两岸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官府张榜告民,一说城中有流贼趁火打劫乡民,但凡有面生者必须到衙门核对户籍户牌;二说城外已有水疫漫延,让各家各户但凡见到陌生遮面之人要即可上报官府。
这样一来,城中人人自危起来。所有外乡旅客只能客居驿站,但驿站也开始越发苛刻得核查户籍,连商人也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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