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寒摇了摇头:“那你为什么来救我呢?说不定你也会在那些人手下受伤或死去,如果放弃我不管,也没人会知道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兢兢业业地救我呢?”
“因为你是我们尊贵的顾客……”邵宗严趁机打广告,阿寒忽然握住他的手,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丝宁静的笑容:“我对我的同胸就像你对我一样,哪怕自己会受伤,也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邵宗严“嗳”了一声,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他。
等到天黑后两人才从病房出去,在街边抢了一辆巡逻车,开着车离开了泸城。车子在中途熄火,他们不得已夜宿山林,却在林间遇到一群白底灰色或黄色斑毛的野狼,长啸着扑向他们。邵宗严徒手搏杀群狼的首领,吓走了其他野狼,然后生起一堆篝火,两人一边取暖一边烤狼肉串吃。
阿寒拿着肉串问他:“你觉得这个世界正确吗?元泱苍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有这样永不停息的战斗没有?”
邵宗严拨着火堆里瑟瑟燃烧的木炭,转脸看向东方:“那里自然没有战争,也没有这些权势名利的纷争,如果你愿意的话——”
阿寒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按到他唇上,摇头道:“不要说出来,我怕我会经不住诱惑。现在的中夏虽然贫瘠落后,受人欺凌,可这也才是她需要我的原因。如果有一天这个国家重新统一了,强大了,或许我会再来找你,问你该怎么去到那座世外桃源吧。”
“无论何时,只要你叫我。”邵宗严微微一笑,把他的手指拿下来,明澈若水的双眸映出他坚定的神情,也同样认真地保证道:“以后不再需要信物,只要你遇到危险,我就会来救你。”
这一把篝火和一句承诺照亮了漫漫长夜,黑暗终于逝去,他们再度踏上旅程。离开山区后,他们乘过农家拉货的大车,偷袭过岛国军运送士兵的卡车,伪装成敌人穿过两省,直到快接近中夏军驻地时才被当地岛国驻军戳穿。这群外国军队在中夏土地上比本国军人更丧心病狂,追杀得了们无处逃生,只好跳入河中顺水漂流。
阿寒是北方人,不熟悉水性,很快就吐光了肺里的空气。邵宗严冒险游到河畔一片芦苇从中,在敌人眼皮底下折来了几根芦苇,让他当作吸管叼在口中透气。
许久之后,两人才从水面透出来,阿寒浑身湿透,冷得紧紧抱住邵宗严,在他怀里低声说:“你不该为我冒这么大的险,当时子弹那么密,真伤到你怎么办?我现在完全明白你——你们元泱苍华的行事作派了,我死也不要紧,你一定会把这份机密文件替我送出去,对不对?”
“不对。”邵宗严把他带到河边,叫他在树后换下湿衣服,自己生了火烤衣裳,低声说道:“我不会管什么文件不文件,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好好活下去。”
风呼呼地吹着,几秒之后,浑身湿淋淋只系着一件衬衣的晏寒江才从树后出来,走到火堆旁边坐下,低声答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爱惜自己,不会叫你为难的。”
两人从落水的地方漂流到了下流河对岸,稍稍烤干了衣服,邵宗严便抱着他疾行到了有人烟的地方,租了一辆大车赶往根据地。几经通传,阿寒终于见到了中夏军高层,掏出用层层油纸包好,掉进水里也没有沾湿的情报和地图交给对方。
邵宗严并没离开,而是留下来陪着他在这里生活、训练,并和中夏军的军人一同参加了那场夺取武器的突击战。之后便是一场又一场辗转南北的战争,他始终和阿寒并肩而战,陪他迎接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直到数年后两军的最后一战——
在东野那片阿寒失去了战友,被迫投降敌军的屈辱战场上,中夏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逼得东华军溃不成军,全体投降。
这片土地上不会再有战争,阿寒不会再遇到危险,邵宗严从背后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身影,决定要离开了。临行之际,他再一次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阿寒瞪大眼睛,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依然还如当年初遇时那样年轻。那声低低压抑着的“好”才吐出一半,可在看到那片处处焦土的残破大地时,重建这个国家的责任感束缚住了他,打灭了他眼中的希望和眷恋。他慢慢低下头,说道:“我还有责任,不能就这么离开。不过我记得你的承诺,若有一天我能够抛开家国束缚,我会叫你的。”
即便不相见,我也能清楚的想起你,想起我们经历的这些岁月,这就够了。
阿寒微笑起来。他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眉梢也有了皱纹,可他的笑容又明亮又轻快,带着年轻时也没有过的蓬勃朝气,朝邵宗严渐渐淡去的背影挥了挥手,低声说给自己:“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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