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声音极好听,舒缓柔和,于子良没什么文化,就觉得听着他说话好像夏天里做完活喝下一大碗凉茶那样,透着股惬意,就连那张脸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这男子自称是到处求仙问道的游人,行到这地方,想看看能不能拜入三圣门下。
这于子良一听,咧开嘴一笑,这还不是掉到自己那草屋里了,他虽然仅是三圣门外门弟子,连三圣门里那些真正修炼的人都没见到过,好歹也是知根知底,那些小道消息更是时有耳闻,平时他嘴很严实,从不与陌生人说三道四,可不知为什么见着了这男子,就忘了这些忌讳,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说了一遍。
那男子也听得认真,时而点头,时而略提些疑问,他说着也就更高兴,口沫横飞,手舞足蹈的,等说完了之后,天也快黑了,于子良大叫一声,“天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这位——”他原本想喊“兄弟”,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这位公子,你可有去处?”
男子轻轻摇头,“我正要找个附近的小镇落脚。”
于子良为难了一下,想起了自家的凶婆娘,但狠了狠心,“这天都黑了,附近的镇子还远着,不如和我家去?”
男子愣了愣,“这——烦扰了。”
于子良笑呵呵的说,“没啥,没啥,这不你刚刚还救了我吗?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木,名忆。”男子轻声说。
两个人踏着黄昏的阳光回到了这森林边上的那小村落里。
这村落也就十几户人家,此时家家生火造饭,青烟袅袅,青石板路面通往了这些人家,柴门都虚掩着,院子里几个孩子奔跑追逐,妇人们大声喝止。
这木忆跟着于子良就进了其中一个木栅栏围成的小院里,就看到这于子良高声喊着,“婆娘,婆娘,我回来了。”
一个中年妇人手擦着围裙,走了出来,没好气的说,“你还知道回来啊,也不看看这天多晚了。”
于子良嘿嘿傻笑了两声,“婆娘,这是今天的。”他递过去一束药草和两只野兔,这妇人一看,今天虽然回来的晚了,不过收获却是平日的一倍,脸色也好了许多。
这于子良指了指身后的木忆,“这位公子是我远方的表亲,特来投奔我的,婆娘,去做几个好菜。”
那妇人没好气的,表亲?她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无父无母,被三圣门收留养大的于子良还有亲戚的?
她看到站在那儿的木忆,先是被他的脸惊住,往后略退了一步,待仔细看去,却觉得他的脸虽丑,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完好的那半张脸,甚至是她从未见过的好容貌,就连那些山上要高过顶的修炼之人都比不上。
她嘀咕了两声,看着木忆向她施了一礼,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手擦着围裙,“屋里坐,屋里坐,饭就好了啊,于子良,还不把这位兄弟迎进去,你这块木头。”
于子良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就让木忆进了屋。
这屋子里摆设也极简单,一张方木桌,几把粗木椅子,一个供台,墙角里还放这些杂物,收拾得倒是干净。
吃罢了饭,这于子良大概是平日里都被老婆欺压着,连说话的地儿都没有,所以又拉着木忆说了会子闲话,木忆也耐心,一直都认真的听着,一直到他婆娘不耐烦的赶人了,他才意犹未尽的走了。
在侧屋里,化名为木忆的大树站在屋子中间,手一挥,那门就“吱呀”着自己关上了。
房间内一灯如豆。
木忆在房间内设了个结界,只看到他的身形慢慢的化开,一株缩小了的大树就出现在了房间内,那根疯长着,扎进了土里,一点点往土壤深处行进,在茂盛的枝叶间,缩水了的木忆端坐在树干上,手掌上放着那木娃娃,那无止尽向下生长的树根,又生出了许多的细小根须,汲取着地底的灵气。
那灵气一点点的汇聚过来,整个房间内,发出了耀目的白光。
每日修炼,从不懈怠,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终于凝聚出了实体,然而,到底是凭借着与星盘的力量才仓促间完成的,这实体并不太稳固,只怕还要用个一两年才能完全化形成功。
木忆细细的看着手中的木娃娃,手指轻轻的抚着每一片叶子。
他每日用灵气滋养,间或用稀有的水之精浇灌着这残存的木块,却还是没用,只让这木块上仅存的那点生机不消散而已。
小树也许早就神魂皆灭,只因为他这一点执念,让他怎么也不愿放弃。
从出了那片森林,他就一直隐姓埋名,遮掩着面目,在那些低阶的灵修中打探着消息,终于在一个月前,他从一个灵修那儿得知,这三圣门中的“灵芝玉液”有无穷妙用,只要还存着一线生机,就能让万物起死回生,就算是两只脚都踏进了阴曹地府,仅剩下一片衣角在门外,也能把人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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