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差不多了,司空廉将火折子丢到一旁,伸手在灼热的金属上抹了抹,很快刮下一层银色的粉末来。他又从怀里掏出印泥,将戒指镂空的部分印上去,再抬起来,反手印在方巾上。
就这么会儿功夫,夏云卿与葛子林都看出异样来。那戒环下被剥落的地方,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印记。司空廉将方巾拿起来,展开在光线下道:“用你们的眼睛亲眼看看吧。”
葛子林上前几步,看清那方巾上印着什么时,眼睛陡然睁大!
——镇吾宜兰。
四个龙飞凤舞的字,清晰异常。这是宜兰开祖皇帝亲手刻的印章,后被奉为传国玉玺,只有正统继承人才会有的东西。镇,乃是开祖皇帝的国号,这印记葛子林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向来仁皇传书于边疆要求调兵时,上面印的都是这传国玉玺。
他早已看过无数遍,又怎会错认。可若这个是真的,那仁皇手里的岂不是……
心里骇然,甚至潜意识的想否决。夏云卿突然上前一步,依然是不动如山的模样道:“若这戒环真是传国玉玺,我有个问题想问。”
司空廉握着那戒环在光线下细细打量,显然是心情大好,此时看也不看人道:“说。”
“仁皇与九王爷不可能不认得真正的玉玺是何模样,既如此,为何会让这戒环放在大哥身边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要拿走呢?”
司空廉脸色一凝,慢慢回头看向夏云卿。两厢对视,阴厉如司空廉却也没有吓退夏云卿分毫,他隔了会儿才慢慢道:“也许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才未下手。”
苍乔笑起来,“传国玉玺不是凡物,假的始终是假的,仁皇即知道真的在哪里,怎么可能不拿走?”
司空廉又是许久没说话,半响才道:“那个人的心思,我是看不透了。可那又如何,即然他没拿走,那便是我胜了。如今玉玺在我手中,天下归附于我也不过翻手之事。”
说罢,他突然看向苍乔,“本想拿到东西就解决了你,却不想得来一个意外惊喜。吾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爹我马上就要拥有这天下了,到时候你便是太子,如何?回到爹的身边吧。”
夏云卿心里咯噔一下,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真相。即便猜测七先生是个很有身份的人,却也从未想过与皇族有关系。
会有谁面前摆着天下江山也不动心的吗?何况自己的大哥曾经被世人看做草包,嘲笑了那么久。
苍乔此时心里也是叹气,事情发展的过程远远超出自己所想。太子?皇族?即便这司空廉不是皇帝,算起来也是个王爷。想来何其嘲讽?上一世尝便人间冷暖,做最下层的人,饥一日饱一日,从未奢望过明天。而如今……
先是京城最大夏府长子,蒙受皇帝王爷眷顾;如今甚至离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咫尺距离。若这是老天爷想要补偿他的,他却只想说,老天爷还不够了解自己。
“我拒绝。”苍乔一字一句,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我对皇族不感兴趣。”
抓着自己的方行一顿,似乎有些错愕。连司空廉也皱起眉,“为何?夏府难道比得上金龙座椅?”
仿佛认定了苍乔便是自己的皇太子,甚至是继承人。他诱惑道:“等爹坐上皇位,便将曾经欺辱过你的人统统杀光,为你解气,如何?”
苍乔眉头一皱,“那恐怕你得血洗京城。”
司空廉道:“杀一儆百,日后你便是宜兰太子,谁也不敢拿你怎样。你要做什么都可以,爹不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以后会慢慢补偿你。”
他说这话时,仿佛压根没看到苍乔身后的方行。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方行抓着苍乔的手冰凉,甚至微微发抖,只是极力忍住了。苍乔心里叹息,对方行生气一股怜悯。
有这样的父亲,方行的幼年想必不好过。如今做了这么多,却是连父亲一个褒奖也得不到。苍乔摇头,“我是夏府的长子,我姓夏。这辈子也没打算改,你若是那么想找个继承人,方行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司空廉目光冷冷在方行身上扫过,哼道:“他如何能与你相比,你的事我都知道。聪明过人,连其他皇子也不是你的对手。先帮朝廷压下金樟挑衅,又帮司空定解了庆霞城被洪水吞没的危机,吾子便当如此!”
那话语,那音调,仿若方行连一根手指头亦是比他不上的。方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怨恨的神情渐渐漠然下来,最后变成波澜不惊。
苍乔知道自己之后的计划全没用了,来之前抱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想法想劝司空廉放弃造反,直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天真。这人的怨恨和执着比谁都强,不是自己三言两语或打着已故母亲的旗号便能让他放下刀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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