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怀就立在他远处,停下来,等他过来。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笑。
他从云错的神情可以瞧见,他生生忍住了下马向他飞扑过来的欲望。因为他现在是万民的君上,身后战士们出生入死的领袖,所以不能失态。
他耐心地等着。
云错加快了御马的速度,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旁边却突然闯入了一个仙民——
双手捧花,直接冲了过来,险些横死在云错马蹄前。
还好云错反应快,眼疾手快地勒马回转,仙马的惊嘶声中,那仙民跪了下来,虔诚地双手举过头顶,将花送到他眼前,高呼:“望仙主收下,这是小民的心意,感激您为我们出生入死,征战沙场。感激您愿意身抗魔界。”
那花是雪怀和云错上辈子都很喜欢的花,只生长在冬洲,寒雪天气中才会出现,花瓣晶莹剔透,仿佛凝结的冰雪。
云错显然不止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故而处理得也很熟练,他微微俯身,伸手要接过来,雪怀却在那一刹那叱道:“别碰!”
就在那一刹那,洁白的花瓣突然变成了数只穷凶极恶的毒虫,嗡嗡飞着,龇牙咧嘴地要往云错七窍中钻去。雪怀抬手用灵火铳打出一道如同风暴一样强烈的清心决,刹那间驱散了所有污秽毒物。
与此同时,眼前的仙民也消失在了风中。
雪怀飞快地赶到云错身边,手脚冰凉地探查他的脉搏,发觉没有事后,这才放心下来。
他低声道:“尘埃沙困之地变出了冬天的花朵,幻术师。会用毒,这人还学过药修,有木灵根和驯兽的根骨。”
云错却只是温柔地看着他:“雪怀,我没事。”
也就在此刻,远方突然涌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仙民,开始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雪怀细细听来,却仿佛是骂声。
他耳力灵敏,很快在其中分辨出了愤怒的吼叫:“失手了!让那个魔族孽种逃过一劫!”
还有人大声疾呼:“此人必定有鬼!我们为什么会让他当仙主!一个魔道十六重,仙道因果不沾的人,会这么好心帮我们?眼下是看着在一起打魔界,可谁知道到时候魔界攻占完了,他会不会突然宣布放弃仙界身份,这样就是魔界吞并了我们,而非我们吞并了魔界!”
“就是就是!看他戾气杀性那么重,一点神相都没有,合该是给魔界人做事的!”
雪怀眼神一暗,灵火铳再次出手,打出一道温和的结界。
他现在已经可以比较成功地使用这把灵火铳了,尤其是在愤怒的情况下。这结界经过法器的数重加强之后,瞬间化为一道绵延上百里的巨大气墙,直接把远处的人群生生别开了。
雪怀收回灵火铳,给云错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意,“你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去吧。”
*
因为这次的事故,云错也一反常态,没有在带他回营帐的第一时间把他按在榻上胡作非为,而是先去泡了个澡,让军中的药修过来看了看。
他让雪怀先出去吃一点东西,但雪怀表面答应了,内里偏不,偷偷跑到了他沐浴的屏风外,就那样坐着等他。
那药修也不知道他来了,只在屏风内有些焦急地告诫云错:“仙主,您不能再这样使用力量了,到时候会对您的根骨造成不可逆转的毁伤。您的眼睛就是一例,您童年时看人看物,颜色应该没有现在这么灰暗吧?”
云错不确定的声音:“唔。”
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少年时所见所闻,仿佛确实比现在鲜活些。”
“这就是了,您过度修炼,已经对你的气脉、根骨造成了损伤,魔息越来越深入,正在侵蚀您的身体。您先在这样极端地使用力量,不仅以后看人看物会颜色不分,甚至以后连正常视物都难。”
“知道了。”
云错那边又停了一会儿,语气有点淡然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过了一会儿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怎么确定地问道:“那我会看不见雪怀吗?”
那药修像是经常被问这样的问题,已经麻木了,非常镇定地答道:“是这样的,会看不清楚所有人,包括仙后大人。”
雪怀听到这里就笑了,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甜,却还有点酸楚。
他想起来,同一个药修,曾经私下里跟他谈起云错的身体情况。
那药修很是头疼:“仙主现在身上有什么病,都要先问一遍后果,然后再问一遍有关您的后果。仙主是真的从根本上觉得您和其他人是分开的。就算我们说得在清楚,比如说‘君上,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君上也一定会再问一遍,雪怀呢?睡下了没有?”
他觉得傻,就一直拿来笑云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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