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一次后,雪怀才知道这便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唯独云错,他看不透他。
他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为何,怀念,不舍,过命的兄弟,还是一个“无能”的左护法?
云错和雪何是一对,雪何从小就喜欢云错,云错看样子也如是。
他想不明白,干脆不想。这些事他都不想管了。上辈子的烂账太多,他本来就不该插手和雪何有关的任何事。这一世,他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自己真正的亲人。
到头来,他和云错本该毫不相关,死后再一想,最终也不过是像别人说的——他不知他,他不知他而已。
*
雪怀收回视线,回头想要推开已经关闭的门,推了几下,没动。
雪何急了,仍然想拉他下楼:“哥,哥,这里人多,我害怕,我们下去找云公子,好不好?”
雪怀笑吟吟的:“雪何,你天生三重灵根,修为元丹了,与其跟陌生人求助,不如靠自己,我们雪家是军火世家,从来不出不能打的废物,对不对?”
雪何这次是真的傻了——他觉得自家哥哥有点不大对劲。
他三年前跟着母亲进了雪家大门,从此改名换姓,依附雪家生存。那一天下着鹅毛大雪,雪怀正闲坐烹茶,眼睫漆黑,笑意淡淡,清冷得好像是雪山脊背上的银光。
他扫了他一眼,眼下那颗红色的泪痣让这道目光也显出惊心动魄的动人来:“你就是我弟弟?以后我来罩你们了。”
他是那么锋利耀眼,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雪家少主,几乎灼痛人的眼睛。
在外,他是最亮眼的那把刀,即便他什么话都不说,往那里一站,所有人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聚集到他身上来。在家,他是个散漫的少年人,但他说的话,连他们的父亲都不敢不从。他承诺了罩他,此后当真有求必应,连跟他说话的语气都很轻柔,也从未怀疑过他。
可今天……今天雪怀是怎么了?
雪怀用力拍了拍门,引发了里面人的一阵惊恐:“放我进去,我不是鬼,我也是个来避难的无辜民众。”
里面的人很快回他了,惊慌失措地喊道:“放屁!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鬼?不要看不起鬼,鬼也会说话的,他们今天百鬼夜行,都走到楼下来了!”
雪何怯生生地对他道:“哥,我们还是下……”
雪怀根本没管身后雪何的小心思。
当年的这时候,他看见弟弟害怕,干脆劈了门,撒了一把金瓜子开路,随手抢了把刀就杀了出去。
这就是他的风格,高调,少年人做起事来全凭一腔意愿,和云错不谋而合,难怪也会被云错注意到。
他当时好巧不巧抢来的就是云错的刀。第二天云错来找他还,他却想不起来丢在了哪里,两个人头碰头找了一天,这就算认识了。
雪怀往袖子里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包金瓜子。
雪何又过来拉他:“哥……”
雪怀把金瓜子收好,回头瞥了一眼弟弟:“你随意。”
“不是,哥,楼下……楼下云公子他们,好像要往这边过来了!”雪何脸上的神情居然不是害怕,反而有点兴奋,他给雪怀指,“哥,他们在问我们要不要帮忙!”
雪怀闻言回头看了看。
百鬼已经快要逼近门口了,底下的几个少年人有所动作,却也没有进屋的意思。雪怀视线扫过檐下,却发现原本靠在那里的黑衣少年不见了。
下一刻,他们所在的二楼亭台上凭空跃来一个黑影!
妖风烈烈,云错如同一缕幽魂,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雪怀猝不及防,抬头便对上了云错那双幽深的眼。
雪怀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赶快跑。
云错当年招兵买马的办法就是这样,他想拉你入伙时,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拉你入伙,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最后只能哭着加入他。誓死不加入的,后来都死了。
能入云错眼中的人不多,据雪怀所知,他有一个黑名单和一个白名单,白名单上写着他认为“不蠢”的人,黑名单里是他仇家的名字。
黑名单中的人无一缺漏,也在云错接任帝尊前后全部都死了。
而白名单上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云错自己,一个是云错养的一只呆瓜猫。
这样一个目中无人的暴君,被盯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再给雪怀十次重活一世的机会,他也不会再去选当年那样高调的解决方式。
云错看着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在发楞。
*
雪怀冷静地看过去,后退几步——反手砸碎了身后的门,同时大叫起来:“鬼啊!!!!”
门里的人们不清楚情况,被他带得立刻惊声尖叫起来,骚动不止。雪怀顺手撕开那包金瓜子噼里啪啦地洒在自己身后,又拼着十二分演技,用哭腔叫了一声:“啊!我的金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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