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云点了点头,却又见裴怀温捂住嘴闷声咳了下,“冷?”
裴怀温歉意地笑了笑,“臣自幼身体弱,让皇上见笑了。”
“现在的天气也的确转凉了。”梁景云语气淡淡的,招来德福说了声,没过一会德福就将一方jīng致的手炉捧了进来,梁景云指了指裴怀温,德福便递给裴怀温。裴怀温笑了笑,“谢皇上。”
手炉散发的热气让裴怀温的身子顿时暖和起来,毕竟深秋之夜,他的身子骨又不好,在宴席上倒是有火盆供着取暖,现下到了府外清冷裴怀温确是受不住。
“上次和你见面时,你也是如此,”梁景云看着他,“你倒是不怕朕。”
不管是知道不知道身份,这态度却是一样。
裴怀温不动声色地笑笑,“皇上仁德,臣等敬佩,又何谈恐惧。”
梁景云嗤笑一声,“仁德?朕倒是第一次听得。”
裴怀温心里有些奇怪,这jiāo谈的气氛不太对啊,要说梁景云现在可怎么也不是这种平和xing子,他甚至在猜想自己是不是露出了马脚让梁景云发现了。可是如果真的发现了,梁景云怕是不会绕着弯来说的。
“皇上召臣前来可是有要事?”
梁景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朕今日见着,这戚四小姐在宴席上似乎没找到什么如意郎君,不知裴公子觉得呢?”
“大小姐的婚事,臣怎能置喙?”
“上次那礼部尚书的儿子确实是个上进俊雅的公子,可惜天公不作美。现下朕想了想,那翰林学士虽然出身寒门,但学识渊博能说善道,也是个厉害的年轻人,且无一妻一妾。”
看着梁景云停住了话,裴怀温思考了下,道:“但是戚家不会愿意自家嫡女嫁给寒门子弟对吗?”
“你倒是聪明。”梁景云满意点头,“戚家还是太过迂腐,即使是寒门子弟又如何,那张友龄有本事,迟早能爬上去。”
裴怀温也笑,“皇上这么想,那张大人怕是前程无量。”
“那裴公子觉得朕给他们赐婚如何?”
裴怀温沉默。他真的说不出来皇上圣明这种话,他还没有看过张友龄,也不知道他为人如何,就这样把戚若水的一生jiāo出去他心下不安。
长久的沉寂后,梁景云收起笑容,眸里寒意如冰雪一般沉重,他挑了挑眉道:“裴公子不愿意?”
“……”
“裴公子莫不是对戚四小姐有心思吧?”
裴怀温诧异地抬头,怎么会误会成这个样子?!
梁景云见他满脸惊讶,以为他是被发现了心思而讶异,不禁愈加冷笑,内心的抵触来的莫名其妙,他把这一切归于对裴怀温不知好歹痴心妄想的愤怒。
“你一无康健身体,二无一官半爵的,还想着戚家嫡小姐?朕觉得你也太拎不清自己了!”
裴怀温愣了愣,抿唇道:“臣绝无此意。”
最后的谈话是不欢而散,让裴怀温略不解的是,对于他,梁景云讽刺过后就没说什么了,裴怀温本要在走之前将手炉还回去,却被德福婉拒了。裴怀温也乐得留着在路上暖手,就没有坚持。
回到侯府时,已经是灯火通明,裴家的众人都回来了。裴怀温先到裴凌书房里去了一趟,对今日的事qíng大致说了下,裴凌听了只提醒他别想着戚四小姐。裴怀温见着似乎他以为皇上想要纳妃,不禁道:“我觉得皇上其实没有那个打算,皇上只是在给戚四小姐找亲事。”
裴凌不置可否。
裴怀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皇帝只是cao心戚若水的婚事,没什么其他意思,好像没人愿意相信。说起来,梁景云这么cao心戚若水婚事做什么?戚若水好像是戚云的妹妹而不是他的吧,裴怀温在心里暗想。
回到房间,岚芙伺候裴怀温入睡了,却听得有声音从窗边传来,哒哒哒响了三声。裴怀温看了岚芙一眼,岚芙知趣地离开了。
等房间门关上,一个人影从窗户飞快地蹿了进来。裴怀温听着属下的汇报,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来。“沈府尹出手了?”
“是的,若不是及时,裴二公子恐怕凶多吉少。”
裴怀温眼里掠过丝冷意,“派些身手利落下手迅速的人过去,至于其他的防护的人手可以调回来了,这次救裴亦清的行动肯定会让人有所察觉。”而皇帝肯定会先察觉到,为了局势稳定梁景云不会坐以待毙,这次过后裴亦清也不会有事了。
“将人都调回来,那先生说的派出的人……”
“沈府尹不是还在吗?既然他想到借由这次机会除去裴亦清,我又怎能放过这次机会。行动隐秘些,沈府尹做事都能不留痕迹,你们不会办不到吧?”
“属下领命,定不负先生使命。”黑衣人利落地跳出窗外消失不见。
看着漆黑的夜色,裴怀温在烛光下的侧脸忽明忽暗,他忽的叹了口气。沈府尹是三王爷那派的人,他这次决心除去沈府尹也算是站到三王爷对立面去了,还真是头一遭啊,裴怀温扯出一抹冰凉而嘲讽的笑容。
说到底他也不是个大度宽容的人,追逐三世结果死在心上人手里,大多是疲惫不堪,可怨恨也是有的。
又是一个月过去,在这一月里天气越来越冷,裴怀温几乎不yù出门,只有时在江止明催促下去顾长安的医馆里检查身体。对于那日江止明的后果江止明避而不谈,不过裴怀温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听说一贯风流肆意làngdàng在外面的江止明可是整整十几天没有出门,肯定是在家养伤呢,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般江止明风流闹到了江大人忍不住的时候就是挨揍的时候,江家的家规惩罚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冬日将近之时,裴亦清终于从邕州回来了,安然无恙。裴凌大为欢喜,自从接到来自邕州说裴亦清遇险的消息后裴凌就有些坐不住,虽然后来有人说是有惊无险他心里还是发慌。这下子回来,裴凌高高兴兴地收拾一番后去上朝见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裴亦清一身的风尘仆仆,但水患治理得当的功劳让他心里欣慰,面上虽然掩不住疲惫,但眉眼间却神采奕奕。沈府尹没有回来,他不幸丧生洪水之中。
皇帝先是对裴亦清的功劳大加赏赐,昭远侯携裴亦清谢恩,一脸的恭敬。而后皇帝又对沈府尹意外一事表示沉痛,赏了些物事安排了厚葬后此事便作罢了。左相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而三王爷面上的微笑不变,眸里的yīn鸷却掩不住了。梁景云扫了他们一眼,嘴角掀起一抹寒凉的笑容,宣布退朝。
裴亦清回到侯府,自是有多人在府前相迎,裴怀温不适应这寒凉的天气,见裴亦清已经到了在和众人说话,他便先行离开了。等到了晚膳过后,裴怀温一边在看书一边等着裴亦清,果然没一会就听到岚芙的通报声。
在邕州呆了几个月,或许是跨过生死之险吧,裴亦清本就棱角分明有些凌厉的眉眼显得愈加严肃,透出一副坚毅之色。这样的人分明就是个军人,倒当了个文官,裴怀温在心里感叹,若是进了军队,裴亦清说不定会活的更好。
裴亦清将几个月的生活捡了些零零散散的说了,对于遇险一事一笔带过,明显是不想让裴怀温担心。只不过在沈府尹一事上,他也显出几分疑惑,但此事牵扯太多,裴亦清也不想让裴怀温沾上。他是不清楚罪魁祸首就坐在自己对面。
裴箬诞下嫡长子一事裴亦清也得知了,听到裴怀温说裴箬在戚府过得很好他也放心了。
“姐姐还是担心的很,二哥既回来了便去戚府看看她,也教她放心。”
“我会的。”裴亦清点点头,“说起来,江止明这几个月带你四处玩了?看了些什么?”
“只不过将京都玩了一圈,骑马什么的我的身体又不行,只好装些高雅的了,”裴怀温笑,“哦,对了,还看了场美人坊的琴音大会,见识了美人坊的众多美女。”
“美人坊?!”裴亦清的声音忽的抬高,脸色顿时拉下来,“江止明带你去的?”
裴怀温眨了眨眼睛,“对啊。”
裴亦清在心底将带坏自己弟弟的江止明咬牙切齿地揍了好几遍,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再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裴怀温,他微微放下心来,看样子弟弟还是原来的样子,要不然他一定要活剐了江止明。裴亦清看着裴怀温笑了笑,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道:“你先休息吧,现在也很晚了,二哥回去了。”
“二哥路上小心。”
裴怀温望着远去的背影,捧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在心里为江止明默哀,他可是实话实说一点都没有掺假呢。
第15章 回忆伤神
冬日在愈加寒冷的天气里到来了,宫里贵主们都被分配了各类级别的炭火,jīng打细算着度过今年的寒冬。话说梁景云登基后,大臣曾经上奏过选秀一事,却被梁景云拒绝了,后来御史几度参奏终于惹恼梁景云,梁景云于是怒斥其不务正业尽关注些后宫妇人之事,其心不正。那名御史被革职,之后就再无人上奏了,毕竟新皇登基稳固政治需要做的事qíng已经够多了。而等梁景云的势力慢慢地稳固qiáng大起来,大臣也摸清了自家皇帝喜怒不定的坏脾气,也没人敢再出口,反正是皇帝的私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梁景云登基后,后宫是有史以来大梁王朝最冷清的。除了皇后杨氏以外,也就几个贵妃,和几个位份低微的嫔。杨氏是梁景云当四皇子时的太傅的女儿,当初也算是遵循了梁景云老师的意愿,是较早陪伴梁景云的旧人。
梁景云素来不怎么去后宫,只偶尔去皇后那里歇息,不过近来又待在书房里,因为皇后杨氏怀孕,到现在差不多九个月了。
德福走进书房,轻声道:“皇上。”
“怎么了?”梁景云批改着奏章,头也不抬地问。
“安阳宫的大丫鬟来了,说是皇后请皇上去一趟。”
“皇后?”梁景云皱起眉,“她又怎么了?”
“皇后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有些害怕。”
“有什么好害怕的,朕不是给她挑了个熟练的接生婆在她边上,还特意将蒋太医的女儿安排着伺候她?”梁景云不耐烦地道。
“皇后的心qíng似乎有些抑郁,对生产有些不好,蒋小姐也劝皇上去陪陪皇后,说是毕竟一个月了,夫妻之间不见面不利于孕妇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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