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看着裴怀温在烛火映照下温雅而冷淡的脸,眉间似乎还夹杂疲惫的神色,他想了片刻后道:“少爷,三王爷对此事并没有太过追究,长陵认为倒是蹊跷,或许……”
裴怀温看向他,眼里是了然之色,他低声道:“我知道,他认为是皇帝做的。”所以才没有明目张胆地查,三王爷对皇帝的忌惮怀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裴怀温按了按太阳xué,无奈苦笑,没想到这一次倒是皇上为他背了黑锅。
第2章 有缘相会
入了秋淅淅沥沥的雨便来了,侯府的廊内站着几个丫鬟在擦拭着木板上面的泥水,手脚麻利的丫鬟将雕花木栏上的大红色喜字摘下收拾好。一个丫鬟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对着身边的年长的绿衣女子笑嘻嘻道:“这天纵是下了雨,仍热得很呢。”
年长的斜嗔了她一眼,“莫埋怨,叫主子听见了有你好受的。”
丫鬟吐了吐舌头,“老夫人心善着呢。”这侯府里面管理内宅的是侯老夫人,侯爷和二公子都在朝当差,对家里的事qíng并不多问,内院的繁杂事务多由老夫人处理。不过二公子新娶了正妻,以后怕是能为老夫人分担点了。
年长的弹了下她的额头,训斥道:“没个正形!”看着天真无邪的丫鬟,绿衣女子无奈,终是刚入府的年纪小不懂事,不待个几年心xing怕还是个孩子。
不再说话,二人认真gān起活来,等过了些时,天色慢慢地暗下来,雨天暗的早,刚刚埋怨的丫鬟做好了活,正想要问绿衣女子是否可以走了时,一阵哗啦的声音让她一惊。
她转过头就看见一个青衣男子在走廊的檐下收起了油纸伞,锋利如刀削般的侧脸显得十分冷厉,眉眼冷清,他朝这边看了一眼,绿衣女子忙低下头行礼。
“二公子。”她与其他丫鬟也弯下腰行礼。
“嗯。”青年淡淡应了声便顺着廊道离开了,年纪小的丫鬟看了看他走的方向,对绿衣女子道:“那不是三公子的住处么?二公子如今竟是和三公子这般亲近了。”刚刚新婚也不陪陪夫人,就来见三公子。
绿衣女子转过头看着她,眸里划过一丝冷意,“侯府的规矩你忘了么?在主子背后嚼舌根这种事你还做得出来?”
丫鬟也反应了过来,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了。”
“少说点话,不要忘了本分。”绿衣女子叹道。
再说那青年二公子正是侯府的嫡子裴亦清,他如今已官至五品,虽并不高但他侯府嫡子的身份也足够家里有适龄女子的急着说媒,可裴亦清偏偏直到如今而立之年才迎娶正妻,并且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也是令人费解。裴亦清这一趟是来谢谢裴怀温送他的贺礼的,裴亦清喜棋这件事不为很多人知晓,裴怀温算的其中一个,这一次裴怀温送的古珍棋谱确是让裴亦清非常中意。
半年前裴怀温落水这件事其实还能怪到裴亦清的头上去,那次是裴亦清无意间差一点落水,他却是被旁边的裴怀温一推给救了。救命之恩裴亦清当然不会狠心忘怀,何况是自家兄弟,虽然之前并没有怎么亲近。裴怀温是庶子,母早逝,在府里也不受宠,与嫡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jiāo际。那次落水后裴亦清倒是来看了好几次,裴怀温没有怪他,他来的时候裴怀温也不拦,仍是自己做自己的事。这一来二去的,裴亦清竟觉得这三弟的xing子和自己合得来,便亲近了不少。
裴怀温第二世做的是三王爷的谋士,平日里裴亦清来坐时偶尔谈到公事,裴怀温见他不介意便也提点一二,倒是让他惊讶了一把。而作为谋士,裴怀温自是擅棋的,他和裴亦清就不知不觉对弈起来,没想到裴亦清的棋力比起他来也不算差,二人在棋盘上也是惺惺相惜。
裴亦清与裴怀温相处间也是真的把这人当做了自个的弟弟疼爱,刚刚新婚得了他的礼便来见见他。
“二公子,您请,三公子午睡刚醒在喝补汤呢。”岚芙笑着将裴亦清引进来,裴亦清随着她走进屋里,便看着了坐在桌边喝汤的裴怀温。
补汤由多种药材制成,由丫鬟煎煮倒在了素白搪瓷碗内,裴怀温捻着银白小勺慢慢舀着,裴亦清刚刚凑近就闻到那药味,见裴怀温面色不变地喝着也是心里佩服,想必是很苦的,三弟也习惯了。
他在心里思量着再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让三弟身体好起来的办法。
裴怀温见他来了便扬起笑容道:“二哥怎么今日来了?刚刚新婚也不陪陪二嫂?”
裴亦清也笑,“你嫂子忙着陪祖母呢,我怕你一个人无聊来陪陪你,倒是被你嫌弃了。”
虽是责备,但从裴亦清含笑的嘴角便看得出他的心qíng是极好的。侯府里是昭远侯裴凌当家,裴凌是将才出身,立下了赫赫战功才被封为昭远侯,现在仍是将军职位。裴亦清是裴凌的嫡子,自然浑身沾染着军士的那种飒慡冷厉,虽然裴亦清一直混迹在官场上并不对行军打仗感兴趣,但从小的教育和耳濡目染不可小觑。说起来,裴亦清这说一不二的xing格说得好听是耿直,不好听就是钻牛角尖,他认定的事任你是谁也甭想劝服他,因此在官场上面裴亦清混的并不是那么如鱼得水。
裴怀温知道他的xing格,也不多说,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有时候也用不着别人来多嘴。
他笑着拿起岚芙沏好的一壶茶,亲自给裴亦清面前的杯子倒茶,“二哥说的是,弟弟这厢赔礼了。”
裴亦清笑骂了他一句。新进的龙井清香扑鼻,将一屋子的药香也冲淡不少,裴怀温与他喝了几杯茶后便拿出了棋盘想要对弈,裴亦清眼一亮,道:“那本古棋谱里面的,你会摆么?”
“怎么?二哥想要解不成?”
“当然,不如我们比试一番,看谁可以先解出棋局。”
裴亦清对棋是真心喜爱,裴怀温眉眼含笑,道:“我倒是没问题,不过这既是古棋谱,又岂能朝夕间解开,二哥终日繁忙的哪里有时间?我若胜了,可不是胜之不武?”
“你倒是有信心,”裴亦清看了他一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过几天就有的忙了。”
“上次的事?”
“嗯,皇上对邕州的水患很是重视,上次追究官员修筑堤坝的贪污受贿案引得皇上大怒,这一次新上任我可是有很多事忙了。”
裴怀温放下茶盏,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了敲,皱着眉沉吟了一会,“上次落网的受贿案官员是不是姓张?可是孜县人氏?”
裴亦清讶异,“是,你知道?”
裴怀温淡淡地笑了笑,“我如今也会出府几趟,在酒楼里听说书的听到的,因为二哥曾经提过两句便多加关注了些。”
裴亦清点点头,和裴怀温对弈了几盘后便告辞了,临走前又邀他翌日出府见见他的朋友。
“我那朋友有一个熟识的大夫,医术高明,我想着让你们见一面,过几日二哥便要动身去邕州查看qíng况,等到事qíng处理完也不知是何时,只好匆忙见一面,你说如何?”
看着裴亦清温和担忧的眼神,裴怀温的心里一暖,笑容也温暖了不少,“我自是可以,二哥的朋友一定也是二哥一样的好xingqíng,只盼着我不要让二哥蒙羞了。”
“那是不会,止明的xing子……”裴亦清话一顿,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见到便知晓了,他xing子洒脱,倒是不在乎什么俗礼。”
裴亦清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裴怀温送走他后独自坐在屋内沉思,岚芙小心收拾着桌上的棋盘,又重新沏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水患,贪污,孜县张姓人氏 ……裴怀温的眸色愈加暗沉,他还记得前世他作为三王爷谋士的时候就劝三王爷拿下这差事,那张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也是三王爷特地翻出来的,就是想要让皇上的威信大减,再让三王爷当差赢得民心。可惜最后三王爷并没有如愿以偿,就因为这件事三王爷的耐xing锐减,这可以说是三王爷造反道路上走下坡路的预兆,倒不是之后从未成功,而是自此以后三王爷就不如之前那样沉得住气。前世就算他说多少肺腑之言劝说,三王爷也是不听,之后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寄希望于一击必杀,结果一败涂地。
说到底造反是没有好前途的,三王爷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呢?!
裴怀温笑了笑,唇边的笑意冰冷,那王座就如此吸引人吗?即使孤独,也要一世尊荣。
不过这一世毕竟是不同的,比如因为他突然显目起来的戚府,因为他与三王爷的私jiāo,这前世与三王爷造反并没有gān系的戚府,这一世却是要生生被拖入泥沼之中么?裴怀温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裴怀温本是指望着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但若牵扯到了戚府他也并不会当个病猫,戚家嫡长子的风度即使他变成裴怀温也还是在的。
这一次裴亦清抢了三王爷想要揽下的差事一定是皇上一手cao办,可怜裴亦清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不过想到即使没有他作为谋士三王爷还是走一样的老路,裴怀温也有种莫名的悲哀,即使各种细节不一样,结局却仍旧没有改变,这一世也是失败惨死的下场吗?
翌日裴怀温便与裴亦清结伴去了酒楼见他的好友江止明,裴亦清的好友是真的不多,裴怀温自然事先有好好准备。
三人于京都有名的回味轩相聚,是江止明选的地儿,听裴亦清说他这朋友对吃喝玩乐都很有讲究,这一点倒是和裴亦清大不相同。裴怀温走在裴亦清身后,包厢里的门一拉开裴怀温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裴亦清的脸刹那间就黑了。
“你倒是悠闲自在啊。”裴亦清走进来,声音里不掩咬牙切齿的味道。
只听见轻轻的一阵笑,笑声不大却听起来十分地肆意潇洒,裴怀温走进来往房里一瞟,就看见懒懒靠在窗边的青年,年纪比裴亦清似乎要小一点,青年的面容俊俏,唇边懒散流泻出的笑意显得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但从那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高贵有度来看,必然是个家教极好的。风流公子挑了挑眉,手里的酒盏绕了个圈向裴怀温的方向递着,唇边扬起一抹邪肆的微笑,“这位就是裴三公子吧,久仰大名,江某敬你一杯。”
裴怀温微笑着,想要回答一句,却见裴亦清径直走了过去不客气地道:“我可是事先说过了我弟弟不能喝酒的,江止明你别闹腾了。”
江止明耸了耸肩,无辜一笑,“我只是敬一杯,又没有非要裴小弟喝酒啊,以茶代酒什么的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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