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好好跟梁景云说,”裴怀温顿了下又道,“如果能瞒着还是先瞒几天吧,等着大梁和北域的事qíng过去后再告诉他。”
腰间的手臂骤然一紧,裴怀温就听见耳边那冰冷的嗓音,“到了这种时候,你想的还是他。”
裴怀温冷淡道:“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能结束了,如果你真的希望要这样结束的话,三王爷,我就依了你又何妨?”
梁淮音眼底的疯狂神色一时冻结住,他嘴角的笑意也散去,“依了我?”他重复一遍,声音低沉,那双眼里本覆盖的一层薄冰慢慢地碎裂,随后是翻涌而出的复杂qíng绪。
“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他紧靠在他耳边问,呼吸的热度喷洒在裴怀温的耳后。
但裴怀温仍然是浅淡的神qíng,“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这还有选择?
梁淮音抱着他的手臂僵硬了片刻,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笑,裴怀温听见骤然一声巨响,还有倚楼和言九焦急的喊叫声,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恍惚之中又是了然,这是最后了?
而就在裴怀温准备闭上眼睛认命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推力,胸口一痛的同时他听见梁淮音在他耳边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一起死。”对方的声音难得地平静,剥去了温雅那层皮,出乎意料地让人觉出一种真诚。
那声音逐渐远去,裴怀温只感觉到自己悬空了几秒,随后就落进了一个怀抱,熟悉的檀香味让他一个愣神,还没脱口问出你怎么在这里,抱着他的人就迅速地带着他飞奔逃离,耳边仍然是剧烈的轰隆声,但裴怀温却不觉得害怕了。
然而地动山摇的响声终究是忽视不了的,在梁景云用尽了轻功逃离时还是能够感觉到有冰屑和粉尘唰唰落下,最后风声划过,在刺眼的雪白扑面而来时,梁景云只能将裴怀温紧紧抱在怀里护住。
雪崩的狂cháo疯狂地吞噬了整座燕涯山,天昏地暗的狂风呼啸而过,最后是满眼雪白,空无一物。
冬末chūn初之际,院外那光秃秃的树也冒出新嫩芽,鸟儿停在树上慢悠悠地梳理这羽毛,一切都安宁地近乎美好。却在此时,争执声骤然而起,惊得树枝上的鸟儿猝然飞起逃离。
“你每天都闲着没事gān吗?总是凑在怀温身边做什么?!”
“皇上才是,那些奏折的分量还不够皇上忙得吗?天天白日里忙便罢,晚上还要忙!皇上就不怕哪天垮了身子吗?!”
“朕的事朕清楚,不劳顾大夫cao心。”梁景云皮笑ròu不笑道。
顾长安冷笑一声,“皇上怎么丝毫不知节制?怀温的身子可受不住皇上这样折腾!”
“朕……”梁景云无语片刻,只能冷冷地甩袖而去。
其实这争吵也不止一次了,顾长安有事没事就喜欢进宫来骚扰裴怀温,打扰梁景云和裴怀温的相处时光,梁景云简直恨透了他,但碍于裴怀温的面子又什么都不能做,心里憋屈得要死。而顾长安则是每次见到裴怀温身上的吻痕就在心里记了梁景云一笔。
但这一次顾长安是真的冤枉了梁景云,自那次雪崩后虽然有着梁景云的保护,裴怀温仍是寒气入体,梁景云醒过来后裴怀温都没醒,把周围人都吓了个半死,生怕裴怀温就这么去了。等裴怀温好了后梁景云更是小心翼翼的,想要亲近,但更近一步的话,又怕伤着裴怀温故一直不敢行动。
而这一次实际上是裴怀温看着他憋屈的样子,便主动与梁景云欢好,只是梁景云素来最喜欢在裴怀温身上留下印记表示占有罢了。梁景云生气地走回宫殿去寻裴怀温,岂料一进门就看见梁西瑾趴在软塌上的裴怀温腿上,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裴怀温倒是一脸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梁景云顿时就怒了,他一把抓住梁西瑾的后领,扔开。梁西瑾灵活地站稳了身子,就看见梁景云眼神yīn鸷地看着他,“课上完了?今天的事qíng都做完了?”
梁西瑾不甘地回视,“做完了!”
“很好,”梁景云倒是笑了,“看样子你现在越来越会处理事qíng了,那件事也就可以提前了,去,把御书房的奏折批了。”
“……”
“没听见?”梁景云眯起眼,“我叫你去批奏折。”
梁西瑾咬了咬唇,看向裴怀温,裴怀温接收到求救的眼神,便轻咳一声,本是掩饰尴尬,没想到这一咳两个人都紧张地看向他,梁景云还凑上来搂住他的腰语气急切,“怎么了?受凉了?”
裴怀温一把拍开梁景云放肆动作的手,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梁西瑾,“你别听你父皇的,做完功课就去休息吧。”
梁西瑾本还想留下来,触及到梁景云警告的眼神才不qíng不愿地走了。
梁景云还有些不高兴,他凑在裴怀温耳边道,“不现在培养,以后怎么办?”说好的等到梁西瑾成年他就撒手不gān,他们一起去外面游山玩水的。
“他还小,你那么急gān什么?”
“哪里小了?”都会和他争人了还小!
“行了,你和自己的儿子争什么劲儿?”裴怀温无奈,“长安走了?”
说到这个梁景云就气闷,“他真是一天到晚没事gān!”
“他本来就是个游山玩水的散医,自然不像寻常人一样忙。“他现在可不游山玩水,倒是一天天地往这深宫里跑……”梁景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裴怀温低头堵住了他的嘴,顿时眼一亮,乖乖地闭嘴了。
裴怀温看着闭上眼睛不说话的梁景云,心里想这个方法果然好用,还是现在清静了。
那次雪崩毁了整个燕涯山,幸好梁景云带着他跑了很远的距离,最后来施救的人才能从雪堆里将他们挖出来。但梁淮音和施翎他们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裴怀温是后来听倚楼说的,当时倚楼他们往裴怀温身边赶去的时候,施翎像疯了一样朝着屋后冲去,那里距雪崩的出发点最近,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而那里据说是梁淮音将宫芩关起来的地方。
这次的意外本是对大梁极其不利,但宫清却反常地没有对大梁有过入侵的举动,或许是梁君晚的原因。而后来的施救人群,除了一品阁和梁景云的手下,言白还带着宫衡去了,不过事后他就被宫衡逮回了北域,听说是履行承诺。
日子还是如往常一般地过,裴怀温在宫里住着休养身体,等身子好的差不多时就要求回一品阁,梁景云百般不乐意但也拗不过裴怀温,只好答应了。从此,裴怀温就在一品阁住下,不过时不时地还是要往宫里跑,当然,有时候梁景云会来一品阁找他,经常是晚上。
偶尔裴怀温还会去裴府看看裴亦清,给裴欢颜带份糕点,裴亦清现在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裴老侯爷准备着退位,而继承者自然是裴亦清,在官场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裴亦清还是走上将军这条路。
而除去裴府,裴怀温还经常去的就是戚府了,戚若水最喜欢缠着他,不过再过几日也要出嫁了,嫁的不是什么高官子弟,但真心喜爱戚若水。而之前被传出消息的要和戚若水婚配的张友龄却至今没有消息,裴怀温知道他是放不下,但他也没什么能劝他的,毕竟听说梁君晚在北域过得不错,和宫清的感qíng也很好。
“阁主!阁主阁主!”
听到这没有一丝优雅的喊声时,裴怀温习惯地转过头,看向停住脚步还踉跄了一步的倚楼,对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裴怀温没有再向往常一样因为礼仪去罚她了,反正都习惯了,他也死心了,看样子倚楼是改不了这xing子。
他只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了?”
“哦……”倚楼这才想起来,“有人在美人坊闹事呢,非要见妙音!阁主你知道的,妙音她早就不gān这事了。”
从江止明走后,妙音也没有再做那琴姬,反正她懂武功,每天跟着言九他们一起办事。裴怀温一听就皱起了眉,“闹事?你们怎么制不住他?”
倚楼眨了眨眼,“确实是一个我们制不住的人,阁主你知道妙音在哪里吗?”
“……”裴怀温盯了她半晌,开口道,“去和言九办事了,今晚才能回来。”
倚楼笑了笑,“好,我这就去回他。”
走到门口时倚楼转过身对着裴怀温笑嘻嘻道:“阁主已经猜到是谁了吧?”
“没个正经样!去回话吧!”裴怀温低斥道。
倚楼耸了耸肩,眼底倒是一片真切的笑意,“等妙音回来了……可有好戏看了……哈哈哈!”
裴怀温望向窗外,触及停留在树梢上那麻雀乌溜溜的双眼,眼神微微放空,他又仿佛听见那句平静的话,“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一起死。”
可那人到最后还是没有拉着他一起死。
裴怀温发了一会呆,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声音,他朝着窗下看去,就看见梁景云站在楼下仰头朝他看来,见他回视眼里顿时露出喜悦,还挥了挥手。裴怀温笑了笑,对他做了个马上下来的口型就站起了身,他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案上,最后看了眼树梢上的麻雀,那麻雀歪了歪头,随后就是一个扑弹飞走了。
裴怀温收回眼神,朝楼下走去,在那里,梁景云还在等着。
或许不过是一丝诧异吧,让他挂念许久,当初雪崩他说就依了梁淮音一起死,未尝不是一种试探,试探梁淮音对他到底是什么感qíng,试探梁淮音会不会真的能狠下心,结果是他赢了。可最后裴怀温也没有弄清楚梁淮音到底是什么感qíng,是爱,还是不爱,兜兜转转三世,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茫茫,却也落得个gān净。
“怀温!你怎么那么慢。”
“不是来了么?”
“今晚是花灯节哦,我们一起看吧?”
“好啊,你是不是还想说在烟火下接吻呢?”
“原来你还记得啊,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啊……怀温,”梁景云拉着他的手笑,“你看,我们现在不就是吗?”
“还早呢。”裴怀温好笑道。
“所以啊……以后每个花灯节我们都要在烟火下接吻,这样就可以永远永远地在一起啦……”
“……”
“怀温你说是不是?”
“……不要脸。”
“那要脸的裴三少爷要不要和我这个不要脸的人白头偕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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