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满门忠烈,到他一代更是膝下无子,只余亲妹诞下的十三皇子安然长大,赵元白怎么也没想到,正康帝会下旨让夏添娶一位男妃,若真只是冲喜也就罢了,可还赐下那等丹药……显然是根本不在意夏添的性命,竟欲除之而后快。
思及此处,赵元白捏了捏拳头,络腮胡也挡不住他隐忍的怒火,“皇帝欺人太甚……既如此,倒真不如当个闲散的太上皇好。”
盛黎和夏添闻言也是心中一定,他们来前也猜测过,赵元白手握十万大军,会不会心声反意,只是如今看来,他虽不支持正康帝,却也没有要天底下换个姓氏的意思。
赵元白瞥见两个小辈松了口气的模样,气极反笑,道:“怎么,你们两个混小子还以为我要造反不成?”
夏添很喜欢这位舅舅的坦荡豪气,因此虽是在接收记忆后第一次见面,却也很快就亲热起这位长辈来,当下也不遮掩,笑道:“谁让舅舅手中握着兵权呢。”
赵元白抬手就想拍他的脑袋,正要下手忽然想起自己侄儿如今看着与常人无异,但到底是从小病弱着,不能拿他当自己手底下的兵一样拍拍打打,只是这手已经伸出去了,索性就拍在了盛黎头上,“胡说八道。”
盛黎接连经历了几个小世界,也真是头一次被长辈拍脑袋,他还有些愕然,一旁的夏添早已经笑得眉眼弯弯,还促狭地冲他眨眼睛,盛黎见了也不由得失笑,微微摇了摇头认下了这来自于长辈的“爱抚”。
赵元白瞧见这两人眉眼间都是情意,为着自己这侄儿终于找到心上人而开心,语气也松快了几分,说道:“正因手握兵权,又常年驻守西北,我才知道打仗的苦处……倘若真要造反,那我无非也就是打到京城去,可我赵家军和西北大军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上的战场,我们的刀枪对着的是胡人、是夷人,绝不是我们自己的人。”
此话倒是令盛黎听得一怔,他也曾手握兵权,但那时他并无什么保家卫国的壮怀,不过是想为夏添求得一片安宁而已,如今听了赵元白一席话,只觉心中有所触动,不由得握住了夏添的手,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热体温,这才渐渐静心。
夏添感知到盛黎心绪波动,连忙回握住对方,栖在盛黎丹田处的小狐狸亦是难得活泼起来,缠住元婴好一番亲昵。
赵元白并未察觉他们一番心理变化,又对夏添说道:“你是皇子,而今皇上未曾立下太子,你就有机会去争一争,若是不争,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赵元白并不知道当初钦天监给十三皇子判下了什么命词,按理说十三子一出生,正康帝就立刻当上了皇帝,本来该将这孩子视若喜庆的预兆万分宠爱才是,但正康帝的表现却绝非如此。赵元白不是端贵妃,端贵妃念着正康帝是孩子的父亲对他多有期待,可赵元白冷眼看着,却知道正康帝必然是因为什么东西而无比恼恨夏添,却又囿于什么限制不敢直接动手——而这个东西,是在正康帝当上皇帝以后才能接触到的。
赵元白一直想不到是什么东西让正康帝又恨又怕,但他却隐隐有一种猜测,倘若正康帝另立太子,下一任皇帝或许会因为同样的东西猜忌夏添,与其为此担惊受怕,倒不如让夏添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或许还能保全性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以前夏添体弱多病,太医院“病危”的话都传了不知多少次,这话赵元白就从未提过,而如今他已是健康的安王,又娶了一位有本事的王妃,奋力一搏也无不可。
三人又细细商谋许久,待得日头偏西,鼎云寺的暮鼓敲响他们方才回转,赵元白与他们挥手作别,打马往西北军营的方向而去,夏添则重又戴上了面纱,做足了一副温婉的模样,被盛黎牵着往外走。
途经香客借宿的厢房时,盛黎问道:“深山凉爽,可要来这里住上几日?”
夏添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怕热了?”盛黎微讶,他可是知道自家小狐狸有多苦夏的,说起来也是洗髓伐筋后的灵兽,按理说应当不畏冷热,也不知道自家这只小狐狸怎么偏偏就一到夏日就骨头发软。
他不曾养过灵狐,自然不知道灵狐根本不畏夏,自家这只狐狸不过就是犯了懒,又偏爱痴缠他,否则怎么会夏日还偏要天天被他抱在怀里顺毛?
夏添心虚地眨眨眼,一点儿也不想被饲主发现自己的坏心眼,他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借口,“在这里不可以吃鸡腿。”
盛黎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尖,“贪嘴。”
说话间,二人已经绕过了厢房,只需再穿过一片竹林便可到达前堂,此时日头偏西,竹林中一片昏暗,盛黎牵着小狐狸,小心地让他避开脚下石块——毕竟自己如今牵着的是自己的小娘子,可不能让“她”做出什么蹦蹦跳跳的动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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