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楚记住老翁的话,继续追问:“怎么说农具不趁手呢?我刚刚看老翁很快就从这头走到田陇到那头了。”
老农搓一把脸,忍不住在身上抓了抓痒。
他掐死一只虱子后,挥着手臂勾画出整块田地的模样,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手里的农具都好些年没换过啦。要是能有些新工具,或者有头耕牛的话,别看我老汉快五十了,再多耕十亩地也不费劲儿!”
秦子楚露出惊诧不已的眼神。
他指向老汉故意向后一墩,摔坐进泥土里面,高声道:“什么?老翁你竟然都快五十岁了?看着一点都不像这个岁数人的,身板太硬朗。”
老汉哈哈大笑,扯住秦子楚,扶着他盘腿坐好后,不当一回事的说:“小门小户哪有那么多说道,咱们这群人,活到死、干到死。不然儿子都上战场杀敌去了,谁养活咱们?下面还有媳妇孙子张嘴等饭吃呐。”
秦子楚叹了一声,说:“老翁太辛苦了。”
“嗨,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嘛,哪来的那么多受累。凭着我的一把力气,全家都能吃饱,平时还不用挨饿受冻,这就挺好。”老汉说着笑了起来,自豪的挺起胸,“我儿子上次回来还送了不少钱回来,说他又有军功啦,听说这次回来就是个士公。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既然不用上战场搏命去,不如老老实实回家,该学点什么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你老子学。别到处乱走继续蹉跎岁月啦。”
秦子楚像是十分受用的拱手攻:“自然,多谢老翁开导。”
老汉拉着秦子楚,小心翼翼的把他带出农田外面,然后一摆手,直白的说:“行了,你走吧。下次路过别人家的田地也要小心些,再踩伤了秧苗,可就要挨打了。”
“我知道了。多谢老翁提醒。”秦子楚傻呵呵的笑着挠了挠后脑,慢悠悠的走出农田。
等他回到门客之中的时候,脸上单纯憨厚的神色已经消失无踪。
他冷着脸说:“去查查争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各地春耕时节都为了水源不足的问题苦恼。”
“是,公子。”秦初马上分出一对士兵去调查此事。
没等人离开视线,秦子楚又开口说:“再去调查地方志,我要知道最近一次更换农具是什么时候。”
秦子楚说完这些眉头之间已经出现深深的沟壑,耕地牵扯出的事情似乎比他想得要严重得多。
关中平原河道不少,按道理说这种长在表面的大河人人都可以过去汲水灌溉,而且秦国这几年风调雨顺,根本没到需要争水的地步。
可既然已经闹出了这种事情,里面肯定有些门道。
出门之前秦子楚还曾经查阅过存档的书简,农具怎么也不至于“好些年没换过”!
“不好了,里长出大事儿了!”一个相貌平凡无奇的年轻人跑进村庄里面唯一一间整齐的大房里面,连气都没喘匀就开始高声嚷了起来。
“谁不好了?!你这死德性,还里长不好了?我让你现在就不好!”屋子里走出一个年岁不小的丰腴妇人。
她身上穿着没有补丁的细布长裙,头上别着几支银钗。
听到青年的话,妇人神色不善,好像青年犯了什么忌讳似的。
青年一见到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赶忙冲到她面前,急着开口道:“王孙子楚公子也不知道怎么跑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了。谁知道有人对他说了什么,打从子楚公子的带来的军队从府衙之中抬走了成车的木头片子之后,就开始大发雷霆,从各地的县尉、亭长和里长好多都被抓起来了。我刚刚去山上打柴,远远看着有人过来。阿姐,你说这是不是……?”
“呸!”丰腴妇人往青年脸上啐了一口。
她不高兴的说:“里长他又没做什么?咱们有什么怕的。”
青年往妇人头上的银钗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阿姐,两年前县里往下发过一次农具和三头耕牛的事情你忘记啦?你非说别人家的婆娘有银簪,就你没有,丢了脸面。姐夫不是把农具都给当了,然后给你买了头顶上的三根银钗么?你说,会不会是这个事情暴露了。”
丰腴妇人吓得脸上发白。
但随即她崩起脸来,推开自己弟弟,扭着身子回到房里一屁股坐在被褥上。
她不高兴的说:“要是真被发现了,还用等到两年之后吗?这个事情又不是光咱们一家在做,否则你当另外的那些里长都拿什么哄媳妇、取小妾的。”
丰腴妇人恋恋不舍的抚摸着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首饰,猛然一扣妆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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