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珠“啪嗒!”落在秦子楚手背上,张良抓着秦子楚的衣袖竟然抽噎起来。
秦子楚赶紧将少年搂进怀里轻声哄着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呢?”
张良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却控制不住的又发出一声哽咽,然后,他再次擦掉话落脸颊的泪水。
随后,张良一边打嗝一边说:“我娘也是这样,会忽然昏过去……弟弟、妹妹都和娘一样。”
秦子楚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随口编造的疾病竟然和张良家里人相同。
一个有心脏病的母亲生下这么多孩子,难怪她身体越发不好了。
不过,这样说起来,她能够在一堆亲生子女之中留下一个健康的张良,还真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不需要秦子楚的回答,张良自己已经慢慢收起崩溃的情绪,红着一双眼睛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秦子楚几眼。
随后,他垂下头,带着点亲近的拉住秦子楚的手指,声音特别低的说:“这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如果真的是心脏病,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能够维持就是好的,想要不让它恶化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对着小孩子,秦子楚知道自己应该说几句安慰的话。
可张良的眼神并不是充满希冀,他只是期盼着答案而已从他坚定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哪怕回答不是一个好结果,张良也希望能够得到一句真话。
秦子楚反握住张良的手掌,收起脸上的笑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种病很难治好,顶多维持现在的状态罢了。患病之后不能操劳、不能情绪起伏太大,否则都会让人加重病情。张良,你要是想让家里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健康成长到大,一定要有本事供养他们才行。”
张良抿紧嘴,一口白牙将嘴唇咬得毫无血色。
可过了一会之后,张良整个人看起来都成熟了不少,属于孩子的天真似乎短短几分钟之内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张良忽然抬头对上秦子楚的眼睛,转而提起他和李斯的恩怨来:“秦国国主,不要相信李斯博士的话。”
秦子楚不说信与不信,直接提问:“李斯博士并不是个心胸太狭窄的人,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何宿怨?”
张良垂下头,低声道:“张家五代为韩国的相国,对已逝的韩国国主人物背得滚瓜乱熟。国主只杀了韩王嫡系,留下的几名公子纷纷向父亲讨要历代韩国国主名讳祭扫,父亲就书写了好几份送给他们这件事情被李斯博士发现了。”
张良偷偷向秦子楚瞄了一眼,见他没有露出生气的神情,才将声音放得更轻。
他有些心虚的说:“李斯博士发现此事之后,警告过我父亲,并且收走了祭扫先人的名册。可几名公子知道父亲记得住韩国的先祖名讳,总会再次上门,我父亲就每年再重头写。几年下来,李斯博士和我们家……”
秦子楚点了点头,张良一家做的事情问题确实很严重。
他忽然意识到李斯之前告状算不上黑状,顶多“据实以告”而已。
这让秦子楚的心情有一次变得复杂不已李斯为人真的那么高尚吗?这不科学!
“日后,我一定能证明自己的价值。秦……不!国主,请为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医治。”张良忽然跪在秦子楚面前变换了称呼,向秦子楚深深叩首。
张良明白秦国和自己有灭国之仇。
可眼下遗民们的日子过得太困苦了,一群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贵族怎么可能懂得如何使用农具耕作?
在被挑选进入咸阳宫学习之前,连张良都要带上弟弟妹妹们跟自己父母一起下地耕作,每天光脚踩在冰冷粗硬的泥土之中让他觉得日子难熬得很,像是看不到一丁点未来,而这样艰辛的劳作之后,能够收获的粮食甚至不能填饱肚子。
这样下去,他的家人根本不可能能攒够钱治病。
比起虚无缥缈的国仇,张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为困苦的生活越发糟蹋了身体,在他眼前烧尽生命。
秦子楚握住张良细瘦的手臂,轻轻叹了一声。
十三岁孩子的上臂,他竟然一只手握紧后,还有许多空余。
张良竟然瘦弱成这般模样!
秦子楚对上张良的眼睛说:“寡人不做赔本的生意,这一次算是你赊账的。寡人先让太医先去你家中为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检查、治疗。但十日之后的考试,你必须拿到第一,否则没有下一次了。”
“一言为定!”张良像个男子汉似的点头应下秦子楚的要求,眼中燃起拼搏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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