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再次摆摆手,也不对张良绕弯子,直白道:“非也。冲你这番话,我才说张良你不了解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良看向甘罗,等着他为自己解惑。
甘罗也不推辞,将手指在酒水中沾着在盛酒的矮桌上写了几笔。
随后,他抬头看向面色变得苍白的张良,微笑着说:“我说的对不对?”
张良闭嘴不言,甘罗却不以为意。
他继续说:“我早就猜到了,有什么可遮掩的。”
张良狠狠瞪了甘罗一眼,咬牙切齿的说:“就算这样又与此事有什么相关?”
甘罗笑眯眯的丢了一颗煮花生进口,一边咀嚼,一边说:“既然如此,有上皇在,还用得着你出现吗?陛下一来有对策,二来有能臣,这件事情闹不出什么大乱子,顶多让陛下对着上皇撒娇讨喜欢罢了。你担心得太多了,快回家去吧。”
语毕,甘罗站起身,抻了个懒腰。
他回头有点不正经的说:“等过半个月后发榜,我去寻你一起看成绩如何?”
张良跟着起身,平静的说:“陛下不会让我们同在一处任职的。”
甘罗点点头:“是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你最好现在就想想除了大秦原本的国主和韩国故地之外的郡县,何处适合自己,早些对上皇和陛下透个意思过去,也好省些麻烦。”
张良这才说:“你的意思是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此后再不会让官员在故土任职了。”
甘罗见他听出自己未尽之语,只要点头认下此事。
随即,甘罗不再多说,两人相互一拱手,就此分别。
甘罗站在原地看了离去后脚步仍旧急匆匆的张良,忍不住摇摇头,继续往家中走去。
自打父亲去世之后,甘罗一直居住在壅宫别馆受到嬴政照顾,年过十五之后,干脆被他提携成了嬴政伴读的身份。
虽然身份亲近,可嬴政当年并不是个需要他人当跟屁虫的太子,对他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亲近。
甘罗明白,若不是有已逝父亲的人情在,嬴政是懒得管他如何的。
正因为这样,甘罗几乎抓紧了全部能够利用的资源靠近嬴政,琢磨日后需要服侍的君主的心思。
所以,甘罗很清楚,只要他这一次的科考成就没到不堪入目的程度,自己注定是要留在国都里,从庶务开始接手职位;但张良不同。
张良被上皇教养成人,上皇对待有感情的孩子一向是十分大方的,估计他要去外面闯自己的天地了。
甘罗心中计算着一切,十分感慨,又略有一丝不甘。
他也盼望能够有自己施展抱负的天地,但人要懂得惜福,甘罗虽然羡慕张良的好运,对此却并不急嫉妒。
只要他有本事,总有能够大展才华的一天!
想到这里,甘罗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张良与甘罗分别后,虽然看起走得潇洒,胸口却像是梗着一口气似的难受。
他闷闷不乐的回到家中,直接走进自己的书房把自己关在门内,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也不想用膳。
“咚、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需要张良的允许,其父张平已经端着碗盘推门而入。
张良马上收起脸上的情绪,起身恭敬的赢了上去,赶忙叫了一声“父亲”。
张平点点头,坐到他身边,将晚膳摆放在张良面前,温和的说:“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母亲既然已经去了,你就不该让她地下还操心你的身体。快将晚膳用了。”
张良愧疚的脸上一红,点点头,赶忙捧起碗快速将饭食咽下。
张平见张良吃得差不多,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抚平衣摆的褶皱,温和道:“我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你爹虽然没有力挽狂澜、不让韩国覆灭的本事,一些人事往来却比你清楚些。”
张良也不含糊,直接开口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不明白为何出了集体舞弊的事情之后,陛下越发不能容忍当地官员留任,而一定要将人派往他乡任职的想法。”
张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在多年不见之后相貌越发出众的儿子头顶疼爱的摸了摸,像小时候张良犯倔时似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等到张良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消退,张平才开口道:“当地人之间的牵扯绝不仅仅是利益,还有亲眷血缘之类撕掳不开的关系,这些都不是一句‘执法为公’能够解决了。面对自己的亲人,若是他犯了法令,而你按照律法令其伏法,那么也许会有人说你‘大义灭亲’,更多人却会觉得这样的人天生冷酷无情、残忍自私。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手,更何况毫无关系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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