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对新垣衍交底道:“实话不妨告诉客将军,此行前,国主曾偷偷命人检查国中粮草储备,数量委实不多。赵国自长平之战过,青壮折损了四十万,哪怕嘴上说着‘魏赵联盟抗秦’,可他们从哪里变出战士?最后只能依靠我魏国的士兵!失败了,我们需要与赵国一同割地赔款对秦国称臣;哪怕战胜了,折损的也是我魏国青壮,却要与赵国平分战果,还要结下秦国这样强大的死仇。答应赵王联盟的要求对魏国百害而无一利,都是我冲动犯下大错,还请客将军想些办法弥补若是可能的话,请将我交出去给秦王孙抵命吧。”
龙阳君在魏王心中地位非凡,新垣衍怕得就是龙阳君死不认错。
现在龙阳君松口,新垣衍立刻把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秦王凡事信重依赖相国范睢,长平之战眼看白起就要攻下邯郸,范相国对秦王进言,秦王竟然接受了他的意见,放弃即将到手的赵国都城。而那范睢本是魏国人!他早已大仇得报,想必会思念故土。若是我们寻到他的故旧,以重礼筹之,范睢相国未必不会再次对秦王进言,放我们一条生路!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龙阳君可不要做傻事。”
龙阳君对新垣衍虽提的建议却极为犹豫,他蹙起眉,语速缓慢的说:“可秦国曾经兵临大梁城下,这么好的机会再取魏国,秦王贪婪,他真的会放弃我们放到他手中的把柄么?”
新垣衍笑着提醒龙阳君:“龙阳君多虑了,少原君为了拉拢我们,肯定不会将秦王孙落水的事情大肆宣扬。而他此时不说,日后哪怕魏国没有同意与赵国联盟,他再说这种话,秦国又怎么会信在赵国做人质的秦王孙竟然死在了魏国境内呢。他若真的将此事和盘托出,试图逼迫魏国帮助赵国抗秦,这就是结仇了。所以,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少原君知,事情到此为止了。”
可即使新垣衍如此说,龙阳君还是无法全心全意信任范睢。
提起范睢,龙阳君忍不住狠狠咬牙,在他看来范睢是个比他还睚眦必报的小人。
范睢当初在魏国相国贾须门下担任门客,随同出使齐国重修旧好,因为范睢能言善辩而被齐王相中,厚礼以待,并且私下派人说服范睢留在齐国作客卿,又赏赐重礼,黄金珠玉不断,甚至还有专门宴请贵客才使用的牛肉。
范睢虽然拒绝了齐王的邀请,也将黄金珠玉退回,可偏偏收下了牛肉,因此引来领他出使齐国的魏国相国贾须怀疑。
两人虽然交谈一番,可范睢没能够打消相国贾须的怀疑。
回国后,贾须出于对魏国秘密的担忧,将心中怀疑告诉了好友魏齐。
魏齐为人冲动鲁莽,骤然听到贾须的怀疑立刻将范睢绑来,误以为打死了范睢后,派人将他扔进厕所里面命人便溺,以作为对卖国贼的教训警示他人。
没想到范睢未死,醒后得人相助,隐姓埋名逃往秦国。
得到秦王重用后,范睢借机当众羞辱贾须报仇,随后更引得秦王为他要来了已经自杀的魏齐颅骨,将颅骨做成了尿盆,每日羞辱。
魏齐虽然做事鲁莽,可一片爱国之心可见,何况涉及到了国家大事,实在罪不至死。
因此,哪怕想要报仇,魏齐自杀已经足够抵偿当年羞辱了范睢的罪责,范睢斤斤计较日夜不停侮辱死者骸骨的行径简直令人恶心。
范睢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龙阳君根本不相信他能够忘掉对魏国的仇恨,转而帮助说服秦王放魏国一条生路!
龙阳君看向新垣衍,直言:“范睢当年之事恐怕他并未忘却,何况当初为了抓捕魏齐,我们已经由得罪了范睢两次了。他会不会借机报复魏国呢?”
龙阳君说完话,新垣衍也跟着犹豫起来,一直之间两人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后,新垣衍重新开口道:“秦太子有二十多个儿子,之前最喜欢的也并非异人公子。哪怕秦太子看中异人公子,可秦王子孙总数上百人,他真的能记住异人公子是何人吗?我想比起魏国对秦国称臣,异人公子的死讯对秦王来说,恐怕不算什么,只是他肯定会借题发挥,让我们付出更多代价。”
龙阳君听到还另外讨要更多好处时心情愤愤。
可事情是他一时冲动惹出来的,他实在没脸开口,只能尴尬的红着脸点头。
新垣衍一见如此,安慰道:“事已至此,龙阳君不必自责,我们尽量弥补,努力完成国主所托才是正理。”
龙阳君脸上愧疚之色不减,明白自己和魏王之间的关系,于是主动揽过上书的活计道:“烦请客将军把上书的机会让给我,以免去国主的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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