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看着他,那双墨绿的眼睛在路灯下,仿佛凝成了一块浓稠得化不开的翡翠,他的下巴被迫微微抬起来,落下来的目光露出一层凉薄的冷漠。然后他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卡洛斯按住阿尔多的手,若无其事地问:“你这是gān什么?”
“卡洛斯?弗拉瑞特。”阿尔多咬牙切齿地说。
卡洛斯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有那么一时片刻,心里弥漫上说不出的悲凉,可是他并不在意,所以很快遗忘了这种感觉。他就着阿尔多的手劲微微抬起头——整个城市里灯火万家,狭窄的小路上两侧都是林立的高楼,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高不可攀一样,无论是公路上的噪音,还是身后冰冷的墙壁,都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已经回不去了的这个事实。
“阁下。”卡洛斯轻轻地、用一种仿佛闲聊天气一样的口气说,“我觉得……纠缠是一件无谓的事,也不大符合你的身份,你认为呢?”
然后他轻轻地抬起他的剑,用坚硬冰冷的剑柄不由分说地拨开阿尔多的手:“上一次chuáng而已,这不算什么,我本来就是个混蛋的làngdàng子,你不是早就给我下过终身定义了么?你现在对我要求实在有点高。”
阿尔多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可他从来没有觉得卡洛斯这样遥远过,大主教引以为傲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说:“你说过你爱我。”
“说过。”卡洛斯坦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而且现在不了。”
他在夜色中倏地一笑,曾经年少轻狂的脸染上了说不出的风霜意味,所有看不见的时光都被铭刻在骨髓里,即使忘却,也不能带走它们留下的印记。
这就是无能为力。
阿尔多在黑暗的角落里僵立良久,终于后知后觉地,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然而就卡洛斯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以后,阿尔多却还是追了上来,他脸上的激动也好,苦闷也好,全都不见了,他来不及恢复调整心情,只能简单粗bào地用一张石头一样木然的面孔抹平了一切。
“往里坐一点,”他拉开车门,用脚尖在车上点了点,低着头,似乎平静地说,“我和你谈谈关于克莱斯托的事。”
是啊,阿尔多悲哀地想,即使有一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也总还有一个圣殿,构成一个仿佛打断骨头连着筋联系,使得他们永远也不会走到毫不相gān的那一端。
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也是最默契的伙伴。
等埃文收了一大堆女士的联系方式,哼着歌从活动现场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卡洛斯早已经不见踪影了,而他那位言语温和、任何时候都冷静过人的年轻导师背靠在自己的车上,脚下是一地的烟蒂,好像突然决定要把肺部熏成个朱古力色一样。
怎么啦怎么啦?是相亲现场邂逅初恋情人?是新欢和旧爱吵起来了?是突然撞见了什么人,想起了情伤往事?
……男怕入错行——如果埃文能投身小报记者事业的话,一定比他做一个圣殿猎人有前途得多。
伽尔没有理会埃文,他心里乱极了,当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他亲口描述的人到底是谁的影子的时候。
秃顶老爸?哦不——那实在是太低段了。
可是……这是不对的,伽尔烦躁地对自己说,把汽车开得几乎四轮离地飞起来——这是不对的。
等他们一路飙车撞回了家时,却发现那两个在相亲活动现场闹出事故来的男人,居然就像没事人一样一起蹲在院子里画什么东西,而肖登夫人正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围观。
“卡……约翰,把外围再扩大一点。”阿尔多头也不抬地吩咐说。
埃文和伽尔把车停好跟着站在了外面,优等生伽尔立刻看出来,他们两个人画法阵的方法不一样——卡洛斯是正的,阿尔多是反的。
卡洛斯的工具是一碗净化水,而阿尔多手里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成分的,它粘稠极了,近乎黑色,却发出香甜的气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他们一圈在外面,一圈在里面,就像是个严丝合缝的圆形地图一样,外圈的法阵有多明亮,里圈的就有多yīn沉。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法。”肖登夫人突然说,“并不仅仅是笔画反转,用象征最黑暗时刻的黎明花的花浆做媒介,连力量的运行方式全部反转,它就会从最光明的地方转向最黑暗的地方,我只在一本很古老的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手记……并且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两个法阵能彼此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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