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翱也有些感叹,“感情的事,外人本来也说不清。”
“她年轻时候特别漂亮。可是那么多追求者里,她居然就看中他了,死心塌地地跟着,一直跟到人家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言幼宁摇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真他妈的。你说她到底图什么?”
李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却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起他母亲的事情。难道他所说的心烦什么的,也跟这位神秘的女士有关系?
“她那个傻劲儿其实也有点儿影响到我。这么多年,我心里多少也会用‘他一直没来认我们是有苦衷的’‘他心里也有我们’这样的借口来安慰安慰自己。结果呢,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什么感情、什么儿女,在他眼里屁都不是。”
李翱没有接话,他也没想刨根问底地弄明白他这个发现是怎么得来的。何况在他看来,如果一个做爹的,连自己儿子都长这么大了都从来没认过,那他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为这么一个东西在这儿折腾自己,至于么?
那首歌里是怎么唱的来着?有人心疼的时候,眼泪什么的,才有价值。
李翱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在他看来,言幼宁也不需要别人劝,他只是受了某种打击,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和一点儿时间来让自己恢复过来罢了。他在幼宁肩膀上又拍了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言幼宁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会儿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翱一脸深沉地看着他,“此之甘饴,彼之砒霜。”
言幼宁脑门上一根青筋跳了跳。
“其实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觉得你妈妈找上你爹不值得,但是她不这么觉得啊。那本来也是她自己的日子,只要她乐在其中就行啦。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爱吃饼干,就要把所有的饼干都消灭掉,让别人谁也吃不到吗?”
“我……”
“我懂,我懂,心疼自己老妈么。问题是她用不用你替她惋惜啊,她那么一个女人,情商肯定比你我要高。她会不知道自己要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
“还是那句老话,她有权利选择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别说你只是她儿子,就算你是她老爹也不能干涉的,OK?”
“……”
“你妈妈也没强迫你一定要喜欢你的这位老爹呀,对吧。所以你要是讨厌他,就继续讨厌好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他对你也没干过什么让人不讨厌的事儿。”
“……”
“所以你就是在自己折腾自己呢,难过什么呀,有什么可难过的呀?好好过你的日子不好吗?非想那么些有用没用的,纯是闲的!”
“……容我插一句话成么?”言幼宁艰难地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发言的机会。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李翱嘴皮子这么利索呢?
李翱做好了反驳他的心理准备,“你说。”
言幼宁舔了舔嘴唇,“我能在这儿蹭顿饭么?”
“……”
李翱早上起来的时候,言幼宁已经走了。客房明显收拾过,床铺也叠得整整齐齐的,他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已经洗了晾在阳台上,穿走的是昨晚李翱给他拿过来的一条卡其色长裤和一件灰蓝色的条纹衬衫。
李翱有点儿遗憾了。那件衬衫的腰部尺寸特意按照言幼宁的身材修改过,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上身的效果呢。
这死孩崽子,跑的倒快。
走进厨房,李翱看见餐桌上的绿豆粥和小笼包的时候,又忍不住乐了,“知道伺候早餐了?行,算你有良心。”
言幼宁打了个喷嚏,把手里的花束拿的远了一些。在岛城,这种蓝色鸢尾花并不常见,不过这是一莲最喜欢的花。即使是在病情最严重的那段日子里,看见他带来新鲜的鸢尾花,她也会露出由衷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他的记忆里已经略略有些模糊了。
将近十年了。
他的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将近十年了。
言幼宁顺着墓园窄窄的台阶往山上走。再往上走一段,拐过那棵大树,就是一莲长眠的地方。洁白的墓碑旁上,凝固着她年华最盛时明媚的笑脸。他的母亲,不论是停留在他记忆中的样子,还是这方寸的照片之中不变的笑容,永远都是最美的。
言幼宁拿出手巾细细地把墓碑擦拭干净,把怀里的花束拿给她看,“呐,蓝色的鸢尾花,你的最爱。”
照片上的女人继续微笑,眉眼之间洋溢着青春明媚的气息。
“你是真的喜欢这种花,还是……仅仅是想家了呢?你总是不跟我说真话,如果以后我有机会去看一看你的亲人,你会不会觉得高兴?”
言幼宁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照片上那一蓬棕色卷曲的长发,他自己的头发也微微有些卷曲,不明显,但是垂落在耳畔的发梢总是带着柔和的弧度,像一莲。他的眼睛也像她,只是同样漂亮水润的眼睛里,却没有一莲那种温柔妩媚的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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