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个恶毒的童话故事十分反感。所以在我五岁那年,我老爹打算把养在外面的女人带回家的时候,我爷爷还没说什么,我跳着脚首先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我老爹气得不行。我爷爷反而没发什么脾气,反而笑眯眯地问我:“怎么就不行了?你看别的小孩儿家,谁家没个妈?”
“那是妈?那是后妈!”我纠正他的措辞,我想我爷爷肯定没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所以跟他说毒苹果是没用的,要攀交情才行,“她要是进门,不就说明他把我妈给忘了吗?我姥爷姥姥能高兴吗?姥姥姥爷可是我以后的靠山,他们不高兴我还有靠山吗?谁要是害得我将来没靠山,我弄死她!”
我老爹哆嗦着手指头就要解皮带抽我。被我爷爷轻描淡写地拦住了,“再等两年吧。庆仔说的也有道理。总得给亲家留点儿面子。”
爷爷发话了,我老爹立刻就崴了。
我坐在爷爷腿上,得意洋洋地想:谁特么敢让我当白雪王子,我喂他毒苹果!
十二岁那年,我坐在饭桌上对老爹说:“行了,你的事儿我不管了。”
老爹又惊又喜,“你想通了?”
“想通什么呀,”我嗤笑,“我那是懒得管你。你爱娶谁就娶谁,反正开学我就去住校。以后眼不见心不烦。”
老爹,“……”
十五岁那年,我跟爷爷宣布:“以后我不会上军校,绝对不会上。谁再跟我说这个,我就离家出走!”
老爹和爷爷面面相觑。然后老爹咬着后槽牙在我后脑勺上甩了一巴掌,“你特么活活就是个土匪!专门克老子来的!”
十七岁的时候,我高二,开始跟着军区大院的几个哥哥一起倒腾买卖。咳,咳,这个大家都懂的,我就不细说了。也是在那一年,我有了自己的第一个保镖。他是我老爹的副官付叔叔家的外甥,也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人,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因为手指受过伤,不能再玩枪了。但是拳脚很厉害。
他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他叫付春宁。
春宁。
春暖花开,时日安宁。
“好名字。”靠在我身边的人也有了几分酒意,醉眼迷蒙地叹了口气,“真是好名字。呃,还有一个字跟我的名字是一样的。”
我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微带醉意的脸颊,腻白中透着浅浅的粉色,琥珀色的眼瞳也蒙着一层水膜,细碎的灯光流转其中,亮丽得让人心动。
幼宁,春宁,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怎么就跟这个宁字这么有缘分。
“后来呢?”幼宁举着啤酒罐子,笑嘻嘻地看着我,“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后来啊……”我沉默了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乍一听到他这样的问题,心头竟有些恍惚。
“后来他一直跟着我。”我垂眸看着他手里的啤酒罐,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言幼宁是混血儿,皮肤要比一般人更加白皙,十指修长,形状美好。这是一双没干过粗活的手,细嫩柔软。握在手里,软软的,十分可爱。
与春宁完全不同。
春宁是个当过兵的人,他指腹间长着的厚硬枪茧,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出来。他的手指很长,指节粗大,连指节间的伤疤都蓄满了力量。他是个很安静的人,话很少,眼神沉默温和。总是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像一道影子。即使不回头去看,也知道他必然在那里。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我的影子。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或者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在很长的时间里,习惯了他的存在,却也忽视了他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
那天其实是一个普通的应酬,几个很熟的朋友聚在一起吃饭、喝酒,然后换个地方继续喝酒打牌。都是很熟的朋友,春宁本来是不需要陪着我去的,临出门的时候,神差鬼使的,我还是叫上了他。酒过三巡,我从包厢里出来接电话。电话还没接通,眼角的余光却扫见走廊拐角处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是春宁。
我愣住。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沉默的男人留给我的印象太过清心寡欲,我几乎忘记了他也是个正值壮年、有需要的大男人。最令我感到意外的,还是被他搂在怀里的那个人。那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儿。眉目清秀的男孩,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他的整个人几乎都缠在了春宁的身上,露出的半张脸布满潮红。
手机在我手里再一次震响起来。而我的视线却还停在春宁身上,傻了似的,收不回来。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初的惊诧过后,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憋闷——就像小时候看见自己的玩具被别人碰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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